桑落洲的晒谷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,木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桑皮纸灯笼,风一吹,灯笼上“金眼蚕试养观摩会”几个字晃得人眼晕。沈砚灵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,正蹲在竹制育苗架前,小心翼翼地将一片鲜嫩的桑叶铺进透明蚕盒里。
“沈丫头,都准备好了?”里正扛着个沉甸甸的木牌走过来,牌上用朱砂写着“育种日志”,下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蚕宝宝的生长状态——“三月初七,蚁蚕孵化,体长3毫米”“三月十二,蜕皮一次,通体泛金”。
沈砚灵直起身,指了指场边搭起的凉棚:“里正叔,您把牌挂在棚柱上吧,等会儿来的人都能看见。”她话音刚落,远处就传来马车轱辘声,州府农科所的刘主簿带着三个吏员,正顺着田埂往这边赶。
“沈姑娘,冒昧叨扰了。”刘主簿拱手笑道,手里还提着个黄铜显微镜,“听闻你培育的‘金眼蚕’能吐金丝茧,府里特意派我们来瞧瞧实物,若是真如传闻中出色,说不定能纳入全州推广计划呢。”
沈砚灵笑着掀开最上层的蚕盒:“主簿您看,这是刚蜕完第三次皮的幼虫,您瞧这腹部的斑纹,是不是比普通蚕种多了三道金纹?”
吏员们赶紧凑过来,刘主簿更是把显微镜架在蚕盒上,眯着眼调焦距:“啧啧,这丝腺确实比寻常蚕粗一倍,难怪能吐出金丝!”他转头对随从说,“快把测量工具拿出来,记录体长、食量,都记仔细些。”
围观的桑农们踮着脚往里瞧,李老栓扒着棚柱喊:“砚秋丫头,让主簿看看咱的桑叶!都是按你说的,采的第三茬春桑,带露水摘的!”
“可不是嘛,”王二婶也凑趣,“前儿我家那口子想偷懒用陈桑叶,被我一桑枝抽醒了,丫头说了,金眼蚕认食得很!”
沈砚灵被逗笑了,拿起一片桑叶递过去:“主簿您看,这桑叶的含水量得掐着时辰算,太早太湿,太晚太干,都得讲究个恰到好处。”她边说边掀开另一排蚕盒,“这盒是对照组,用普通桑叶喂养,您对比着看,差别就明显了。”
吏员们忙得满头大汗,量体长的、称桑叶的、记录蜕皮周期的,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。刘主簿看着两盒蚕的差异——试养组的金眼蚕已经开始吐丝结茧,茧壳泛着淡淡金光;对照组的普通蚕才刚进入熟蚕期,体型也小了一圈。
“沈姑娘,”刘主簿收起显微镜,神情郑重,“这试养数据太关键了!能不能让农科所派个徒弟来跟您学三个月?咱全州推广开,桑农们的收成起码能涨三成!”
沈砚灵还没答话,人群里先炸了锅。“那敢情好啊!”“让徒弟住在我家,我给腾间厢房!”“砚秋丫头可算熬出头了,咱桑落洲要出名啦!”
她笑着摆摆手:“主簿放心,只要能让大伙多赚钱,我啥都教。不过有个小请求——推广时能不能把‘金眼蚕’的培育口诀印成小册子?我琢磨着编了几句:‘春桑露,夏桑阴,蜕皮三朝喂嫩芯,金纹显时勤换箔’,这样桑农们好记。”
刘主簿连连点头:“好主意!这口诀通俗好懂,就按你说的办!”他指着蚕盒里初成的金丝茧,“这茧我得带两个回去复命,府尹大人要是见了,保准乐坏了。”
晒谷场上的灯笼被风掀得猎猎响,吏员们的记录册写得满满当当,桑农们的笑声混着蚕吃桑叶的沙沙声,像支热闹的乡间小调。沈砚秋望着棚外连绵的桑田,忽然想起去年在蚕房熬夜挑蚕种的夜晚——那时她守着微弱的油灯,手里的蚕筷抖得厉害,哪敢想今日能引来州府的人,能让桑农们笑得这样开怀。
“丫头,发啥愣呢?”李老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,“主簿问你,下个月能不能去邻县讲堂课?”
沈砚灵回过神,看着眼前攒动的笑脸,用力点头:“能!只要用得上我,去哪都行!”
风穿过桑林,送来阵阵叶香,蚕盒里的金丝茧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撒了一地的星子,照亮了桑落洲的好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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