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田尽头的晒谷场上,新做的木架排得整整齐齐,像列队的士兵。沈砚秋踩着露水走来时,老周叔正指挥着伙计往木架上摆木框——每个框里都铺着新鲜的桑叶,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光,比竹匾里堆得歪歪扭扭的桑叶,足足多出两成。
“砚灵姑娘,你这木框真是神了!”老周叔笑得眼角堆起褶子,手里的木耙往地上一顿,“往常装十竹匾的叶,现在八个木框就够了,还不占地方,推起来比抬竹匾省劲多了!”
沈砚灵蹲下身,检查木框里的桑叶:“边缘有点蔫了,下次得在框顶加层薄纱,既能挡太阳,又透气。”她指尖划过木框的凹槽,那里卡着新做的竹片隔断,把嫩叶和老叶分得清清楚楚,“这样喂蚕的时候,小蚕吃嫩叶,大蚕吃老叶,不用再挑来挑去,省出的时辰能多采两筐叶。”
伙计们正在给木架装轮子,铁轴转动时发出“咕噜”的轻响。“这轮子安得妙!”一个穿短打的青年拍着木架,“以前搬竹匾得两个人抬,现在一个人推着就能走,从桑田到蚕室,比以前快一半时辰!”
沈父扛着新做的竹筛走来,筛眼比沈砚灵设计的更细些,边缘包了层铜皮,防磨。“王木匠说这筛子能用上三年,比以前的竹筛结实多了。”他把筛子递给女儿,“你说的‘自动翻叶轴’,他画了图纸,说原理不难,就是齿轮得做得精细点,得等上几日。”
沈砚灵接过筛子,对着阳光看,筛眼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:“爹,您看,这样筛蚕沙时,连碎叶渣都能滤出来,蚕沙干净了,烧火时烟都少。”她边说边往筛子里倒了把蚕沙,轻轻一晃,细沙簌簌落下,留在筛面上的碎叶比往常少了大半。
这时,蚕室的方向传来喧哗。原来是镇上的蚕农们听说了新工具,挤在门口探头看。一个戴头巾的妇人指着木架上的木框,拉着沈砚秋的袖子问:“姑娘,这木框卖吗?我家那口子总抱怨竹匾装叶少,抬着还累,我想买两个试试。”
沈砚灵还没答话,老周叔就摆手:“买啥?砚灵姑娘说了,图纸给王木匠了,谁要做,直接去木匠铺拿就行,不收钱!”
妇人眼睛一亮:“真的?那太谢谢姑娘了!”旁边的蚕农们也跟着道谢,七嘴八舌地说开了——“我家的筛子早该换了,漏得厉害!”“这木架带轮子的法子,我咋就没想出来?”
沈父看着女儿被人群围住,笑着对老周叔说:“以前总觉得‘守旧’才稳妥,现在才明白,变个法子干活,能轻快这么多。”老周叔点头,望着晒谷场上忙碌的身影——有人推着木架往蚕室送叶,有人用新筛子筛蚕沙,连孩子们都帮着给木框擦露水,每个人脸上的劲头像刚抽芽的桑枝,透着股往上长的生气。
沈砚灵忽然想起昨夜父亲说的话:“效率不是抢时间,是让干活的人心里舒坦。”她望着远处的桑田,晨雾正慢慢散去,新抽的桑枝顶着嫩芽,在风里轻轻晃,像极了此刻的心情——踏实,且有盼头。
伙计们推着装满桑叶的木架往蚕室走,轮子碾过石板路的声音,混着蚕室里“沙沙”的食叶声,成了这桑田最安稳的晨曲。谁都没说,但心里都清楚,从木框、小耙子到带轮的木架,这些不起眼的小改动,正让日子变得不一样,像桑枝上的新芽,悄悄撑开了一片更宽的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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