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挂在桑苗的嫩叶上时,桑园的看守老张就发出一声惊呼,惊飞了枝头的麻雀。
“遭了!遭了!”老张的声音带着哭腔,往桑园深处跑。正在给桑苗浇水的农户们闻声放下水桶,跟着往里面涌——只见靠近篱笆的一片桑苗全被踩倒了,嫩绿的茎秆断成一截截,叶片被揉得稀烂,泥土里还留着杂乱的脚印,像是被人故意糟蹋的。
“是谁干的!”李桑农气得浑身发抖,他手里还攥着刚买的肥料,袋子被捏得变了形,“这些苗是咱们全村的指望!下个月就要嫁接了,现在全毁了!”
沈砚灵和周通刚到桑园,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。被毁坏的桑苗足有半亩地,断苗的断口处还留着新鲜的泥土,显然是半夜有人潜入干的。周通蹲下身,手指捏起一点泥土,放在鼻尖闻了闻:“有酒气,还有马蹄铁的纹路——是城里的马帮!”
“马帮?”老张一拍大腿,“肯定是西边那伙偷运私盐的!前几天李桑农不让他们从桑园过,他们还放狠话呢!”
李桑农的脸瞬间涨红,手里的肥料袋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化肥撒了一地:“我就说他们没安好心!昨天傍晚还看见他们在桑园外鬼鬼祟祟,我上去理论,领头的刀疤脸还说‘走着瞧’!”
沈砚灵注意到,被毁坏的桑苗都集中在靠近大路的一侧,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。她捡起一根断苗,发现茎秆上有被重物碾压的痕迹,不是马蹄,更像是……石碾子?
“周大哥,你看这碾压的痕迹,是不是很规整?”沈砚灵指着地面,“马帮的马蹄印是乱的,这个痕迹却很直,像是沿着田埂压的!”
周通凑近一看,果然见泥土里嵌着细小的石屑,和城里石碾子的石料一模一样。他忽然想起什么,拉着沈砚秋往桑园外跑:“我知道是谁了!城西的王麻子有个石碾子,前几天还跟李桑农吵过架,说桑苗挡了他的路!”
王麻子的院子就在桑园西边,院门口果然停着一辆板车,车辙里沾着新鲜的桑苗叶子。王麻子正指挥着两个伙计冲洗石碾子,碾盘上还沾着绿色的汁液,正是桑苗的嫩叶汁。
“王麻子!你为什么毁桑苗!”李桑农追进来,手里的锄头“哐当”砸在地上,震得尘土飞扬。
王麻子的脸一白,强装镇定:“你胡说什么!我、我只是碾豆子!”
“碾豆子需要半夜去桑园?”沈砚灵指着碾盘上的汁液,“这些桑苗是要送去养蚕场的,你知道这半亩苗值多少钱吗?”
王麻子的伙计忽然腿一软,扑通跪在地上:“是掌柜的让我们干的!他说只要毁了桑苗,李桑农就不得不让出桑园的路,咱们的私盐就能从这里过了!”
王麻子瘫坐在地上,面如死灰:“我只是想赚点钱……谁知道那刀疤脸给的银子那么多……”
这时,周通带着兵丁赶来,王麻子和伙计被押走时,李桑农捡起一根还带着露水的桑苗,心疼地拂去上面的泥土:“这些苗还能救吗?”
沈砚灵看着断苗的根须,忽然说:“把断苗的根泡在生根水里,说不定能活。”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个小瓷瓶,“这是李大人留下的生根水,上次救枯萎的茶花时用过,很管用。”
农户们立刻行动起来,小心翼翼地把断苗整理好,泡进生根水里。李桑农蹲在田埂上,看着沈砚灵和周通帮忙抢救桑苗,忽然叹了口气:“原来坏人不一定是马帮那样凶神恶煞的,也可能是隔壁看似和善的邻居啊。”
沈砚灵递给她一瓶水:“但好人也藏在细节里,你看——”她指着那些主动来帮忙的农户,“他们明明可以不管,却愿意早起抢救桑苗,这就是善良的力量啊。”
太阳升高时,泡在生根水里的桑苗茎秆上,果然冒出了一点点白色的根须。李桑农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,她小心地把桑苗移到新的苗床里,像在呵护一个个小生命。
沈砚灵看着这一幕,忽然觉得,就算有暗流涌动,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了这些幼苗弯腰,愿意相信它们能重新生根,这世道就总有希望。就像这些桑苗,就算断了,也能凭着一点生机,重新扎下根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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