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启手中的情报纸,轻如鸿毛,却重逾千斤。
他甚至能从那冰冷的墨迹中,嗅到一丝从京城飘来的、属于东宫太子的阴冷气息。
舆论战的失败,显然让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储君彻底失去了耐心。
既然软刀子割不动北境的皮肉,那就换上真正的钢刀,直接斩断它的血脉!
命令如雪片般从京城飞向与北境接壤的云州、朔州、燕州。
三州之内,所有郡县同时颁布了堪称大夏立国以来最严苛的“禁足令”——凡无官方勘合,擅自前往北境新启城者,一律以“通逆”论处!
何为通逆?
田产充公,家眷流放,主犯枭首,族人连坐!
这已经不是封锁,而是屠杀!
是用血淋淋的屠刀,在北境与南方之间,强行挖出一条任何人都不可逾越的深渊!
禁令颁布的第三天,一支由朔州富绅子弟组成的游学车队,在距离新启城不足百里的官道上被州府兵马强行截回。
带头的五名青年被扒去华服,脸上用滚烫的烙铁,印上了两个屈辱的大字——“迷途”。
他们被拴着铁链,如牲口般游街示众。
那撕心裂肺的惨嚎,比任何法令都更具威慑力,瞬间扑灭了无数人心中刚刚燃起的、对新启城的一丝向往。
与此同时,所有通往新启城的驿道、商路,一夜之间增设了六处关卡。
兵丁们手持长矛,盘查的重点不再是路引和货物,而是过往行人的行李。
任何被搜出的《启明录》手抄本,都会被当场投入火堆,持有者轻则鞭笞,重则直接收监。
一时间,风声鹤唳,道路以目。
新启城仿佛成了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。
总参议室内,气氛比上一次命案发生时更加凝重。
“他们这是要将我们活活困死!”铁账房周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焦躁,他指着沙盘上被标记出的六个红色关卡,“粮食、铁料、布匹……我们七成的物资都依赖南方输入。如今商路半断,坐吃山空,不出三月,城内必乱!”
“物资是小,人心是大。”温知语的声音清冷入骨,却带着一丝锋利的决绝。
她将一叠被退回的、空白的讲坛报名信函扔在桌上,“敌人真正要斩断的,是思想的流通。他们要让‘启明’二字,彻底烂在新启城这片土地上,再也传不出去。”
她抬起眼,看向始终沉默的夏启:“殿下,既然他们不让我们用笔写,那我们就用嘴唱,用眼看!文字的传播有门槛,但歌谣和图画没有!”
温知语的计划简单而粗暴。
她连夜将启明讲坛的核心内容,如“计件薪酬”、“义务教育”、“公审法案”等,亲自编写成一首朗朗上口的《十问新政歌》。
歌词直白得近乎粗鄙,却精准地抓住了底层民众最关心的问题。
“水泥桥,几车过?千牛重,不塌窝!”
“女娃娃,把书念,不花钱,还管饭!”
每一句歌词,都配上了一幅由宣传司画师绘制的简笔画拓片。
这些拓片被印在最廉价的草纸上,做成巴掌大的纸牌,随着一包包食盐、一块块煤饼,被秘密夹带进那些仍在艰难往返的商队货物中,悄无声息地流入三州各县。
“好一个釜底抽薪!”夏启眼中精光一闪,“但还不够!他们堵得住大路,堵不住人心。苏月见!”
一道黑色的身影仿佛从阴影中浮现,苏月见微微躬身:“殿下。”
“敌人的探子,应该已经盯上了我们的巡逻队吧?”
“是。”苏月见回答得干脆利落,“朔州藩王府的密探,正试图买通我们的一名乐师,准备在下次乡镇巡演时,伪造民众暴乱的假象,为他们出兵‘平叛’制造借口。”
“很好。”夏启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,“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。你,反向操作,故意泄露一个假的巡演路线给他们,把他们引到预设的陷阱里去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记住,不要让外情司的人动手。我要让那些‘路见不平’的‘普通商旅’,把这些藩王门客当场制服,然后敲锣打鼓地送到当地府衙门口!”
苏月见瞬间明白了夏启的毒计。
这不仅仅是引蛇出洞,更是要借力打力,让藩王和朝廷的州府狗咬狗!
一旦藩王门客的身份暴露,就等于将藩王试图染指州府兵权的野心,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。
果然,数日后,在朔州边境的一个小镇市集上,正当几名混入人群的壮汉高喊着“北境妖言,祸乱乡里”,试图点燃货车时,周围数十名正在看热闹的“商旅”和“货郎”一拥而上。
没有刀光剑影,只有拳脚相加。
壮汉们几乎没来得及反应,就被打得鼻青脸肿,捆成了粽子。
为首的“商旅”从一人怀中搜出一块刻有“朔王府”字样的腰牌,当着数百名百姓的面高高举起,厉声喝问:“王府的走狗,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纵火!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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