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昌元年三月初十,午时。
一封插着六根染血翎羽的八百里加急军报,在万众瞩目下送入北京城。报捷骑士自永定门策马狂奔,沿御道直冲皇城,沿途高呼:“南洋大捷——葡夷舰队尽没——陆镇抚使奇袭建功——”
声音所过之处,街市先是死寂,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!茶楼酒肆的客人涌到街上,商铺的掌柜伙计扔下算盘,连深居简出的妇孺都推开窗棂,伸长脖子张望。短短半个时辰,捷报传遍九城,整个京城都沸腾了。
文华殿内,泰昌皇帝朱常洛手持捷报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逐字逐句读着,胸膛剧烈起伏,眼眶竟有些湿润。陆绎的奏报写得简练却惊心动魄,从“鬼喉”设伏到“地动海啸”,最后是“葡夷五舰尽沉,毙敌千余,生俘百三十二人,我锦衣卫殉国七人,伤十一人。”
“陛下,”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陈矩轻声提醒,“百官还在殿外候着。”
泰昌皇帝深吸一口气,平复心绪:“宣。”
钟鼓齐鸣,文武百官鱼贯入殿。人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——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场大胜,更是大明水师近百年来首次在远海全歼西洋舰队!
“诸卿,”泰昌皇帝起身,声音洪亮,“南洋捷报已至。锦衣卫北镇抚使陆绎,率三十壮士,设伏‘鬼喉’,借天地之威,尽歼葡夷五舰!此战,扬我国威,振我民心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全场:“传朕旨意——陆绎擢升锦衣卫都指挥同知,赏银五千两,赐飞鱼服、绣春刀。殉国七烈士追封昭信校尉,抚恤其家。南洋水师提督俞咨皋调度有功,加太子少保衔。另,内阁即刻拟旨,通告天下,普天同庆!”
“吾皇圣明——”百官跪拜,声震殿宇。
但在一片颂扬声中,也有不和谐的音符。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涟出列:“陛下,臣有本奏。”
泰昌皇帝眉头微蹙:“讲。”
“陆镇抚使之功,自当重赏。然,”杨涟话锋一转,“捷报中言‘借天地之威,地动海啸’,此说玄虚。臣恐有夸大邀功之嫌。且葡夷虽败,必不甘休。若其倾国来犯,我水师初建,恐难抵挡。臣以为,当趁此大胜,与葡夷和谈,划定海疆,永息干戈。”
这番话如一盆冷水,浇在刚刚沸腾的朝堂上。
新任兵部尚书、原蓟辽总督孙承宗立刻反驳:“杨御史此言谬矣!葡夷远涉重洋,犯我藩属,此乃侵略!今既大败,正当乘胜追击,岂可主动求和?此示弱也!若南洋诸国见我大明畏首畏尾,谁还肯依附?”
“孙尚书,”杨涟冷笑,“你说乘胜追击,如何追击?远征万里?国库可有千万军费?水师可有百艘战舰?莫要因一时之胜,忘国之根本!”
“你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泰昌皇帝沉声打断,“战与和,朕自有决断。今日只论封赏,余事容后再议。”
他看向一直沉默的赵宸:“赵阁老以为,陆绎所报‘地动海啸’,可信否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首辅。他今日气色稍好,端坐锦墩上,闻言缓缓道:“臣信。”
只两个字,却重如千钧。
“哦?阁老何以如此确信?”杨涟追问。
赵宸抬眼看他:“杨御史可读过《三宝太监西洋记》?其中记载,永乐十二年,船队行至‘爪哇海沟’,忽遇‘海床抬升,巨浪排空’,当地土人称‘龙翻身’。三宝太监以罗盘镇之,浪乃平。”
他顿了顿:“寰宇仪核乃三宝太监所传,既有导航之能,或亦有引动地脉之秘。陆绎持共鸣核而行,遇此异象,未必不可能。”
这话半真半假,却堵住了杨涟的嘴——总不能再质疑三宝太监的记载。
泰昌皇帝点头:“既如此,封赏照旧。另,传旨陆绎,令其暂驻满剌加,协助俞咨皋整防,防备葡夷报复。退朝。”
“吾皇万岁——”
百官散去。泰昌皇帝独留赵宸、孙承宗、陈矩三人。
暖阁内,炭火噼啪。
“阁老,”皇帝神色凝重,“杨涟虽偏激,但有一句话没说错——葡夷必不甘休。接下来,我们该如何应对?”
赵宸从袖中取出一封信:“今晨收到的,南洋锦衣卫密报。”
信是陆绎私下所写,比捷报详细得多。他详述了“鬼喉”之战的经过,特别提到黑色石板浸入海水后引发的异象,以及自己的猜测:“此物或能感应地脉,引动海底火山。但用后石板现裂,恐难再用。”
“果然……”泰昌皇帝轻叹,“此等利器,可一不可再。葡夷若再来,必是雷霆之势。”
“所以我们必须加快两件事。”赵宸伸出两根手指,“第一,加速水师建设。宋应星的新式战舰图纸已完善,可速造。徐光启的舰炮也试验成功。臣建议,在福州、泉州、广州三地船厂同时开工,一年内,要造出可远洋作战的战舰三十艘。”
“三十艘?”孙承宗倒吸凉气,“阁老,这至少要二百万两银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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