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子平安。”主刀医生沉稳的声音传来,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。
这句话,才是许砚辞等待的最终审判和赦免。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,终于“嗡”的一声,彻底松弛下来,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虚脱般的眩晕。他更紧地握住安以诺的手,低下头,将脸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,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涌出,滴落在无菌单上。
平安。他的小七,平安了。
回到高级病房,安以诺因为麻醉效果未退,下半身毫无知觉,疲惫地昏睡着。许砚辞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,用温水浸湿的毛巾轻轻擦拭她额头的虚汗,按照护士的指导,小心地为她按摩腿部,以防血栓。他的动作轻柔专注,眼神片刻不曾离开她的脸,仿佛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至于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小家伙,已经被清洗包裹妥当,放在旁边一张带透明保温罩的小床上,由专业护士暂时看护。他似乎哭累了,正握着小拳头,皱巴巴地睡着。
安景和与安景轩闻讯赶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:许砚辞像个最虔诚的守护者,全部身心都系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妹妹身上,对几步之外那个新生命,连余光都吝于给予。
安景和走到小床边,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、红通通的外甥,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柔和。他伸出手指,极轻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,小家伙在睡梦中动了动嘴巴。
安景轩则抱着手臂,靠在墙边,看看完全无视孩子的许砚辞,又看看小床上那“一坨”安静下来的肉团,忍不住挑了挑眉。他踱步到许砚辞身后,清了清嗓子。
“咳,我说……孩儿他爸,”安景轩拖长了声音,语气里是熟悉的调侃,却并不尖锐,“您老是不是……好歹瞅一眼您儿子?费这么大劲生出来的,瞅着还行,至少鼻子眼睛都齐全。”
许砚辞按摩的动作顿了顿,头也没回,声音有些沙哑:“小七还没醒。”
“小七没事了,麻药过了疼是肯定的,但人是安全的。”安景轩走到他旁边,弯下腰,看着他的侧脸,“你看看那小子,皱巴巴的,像个小猴子,但仔细看,眉毛有点像小七。”
许砚辞这才像是被这句话触动,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头,目光第一次真正投向那张小床。他的眼神里没有初为人父的激动好奇,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,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、审视般的打量。
那确实是一团很小的、脆弱的存在。闭着眼睛,呼吸轻浅,全然不知自己曾给母亲带来多少担惊受怕,也不觉此刻父亲目光中的重量。
安景和也走了过来,将小床稍微推近了一些,声音平和:“砚辞,看看他。这是小七拼了命生下来的。是她的一部分。”
许砚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松开安以诺的手,慢慢站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小床边。他低下头,凑得很近,像是要在那红皱的小脸上,努力寻找熟悉的痕迹。
看了很久,久到安景轩都快要不耐烦了,许砚辞才极轻地、几乎不可闻地,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。然后,他转身,又坐回了安以诺的床边,重新握住了她的手。
但这一次,他握着她手的同时,目光也会偶尔,非常快速地,瞥一眼旁边小床的方向。
安景轩和安景和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没再说话。安景轩耸耸肩,走到窗边去打电话通知父母和其他家人。安景和则留在了小床边,静静地看着这个新加入家庭的小生命。
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,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,和新生儿偶尔发出的、细微的哼唧声。
许砚辞看着安以诺沉睡的容颜,又用余光描摹着旁边那小小的轮廓。一种全新的、混杂着巨大疲惫、深沉庆幸、以及某种刚刚开始萌芽的、陌生而奇异的情感,悄然在他历经煎熬的心底滋生。
漫长的守护,似乎终于告一段落。而另一段同样需要小心翼翼、却或许会有些许不同光景的旅程,随着这声初啼,已然开启。
他的小七平安了。
而那个……嗯,那个小家伙,看起来……暂时,还算安分。
许砚辞想着,手指无意识地,在安以诺的手背上,轻轻摩挲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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