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谨遵钦差大人钧旨!”
众官员这才起身,态度愈发恭敬。
简单的迎接仪式后,庞大的队伍再次启动,从杭州府最主要的城门——武林门,浩浩荡荡进入城中。
城内,早已实施了净街清道。
主要街道两旁,有兵丁肃立警戒,百姓被阻拦在警戒线之外,只能远远观望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。
钦差仪仗、护卫骑兵、随行官员车马,组成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,在无数或敬畏、或好奇、或担忧的目光注视下,穿城而过,径直前往鄢庙卿此行的下榻之处——两浙都转运盐使司官署。
两浙都转运盐使司衙门,位于杭州府城的中心偏东地区,紧邻着流经此处的盐桥河。
这条河道乃是盐船运输和停泊的重要水道,平日里便是“漕舸骈集,盐商云聚”,今日因钦差驾临,河面上更是冠盖云集,无数装饰华丽的官船、商船停泊等候,蔚为壮观。
衙门的规模极其宏大,采用标准的中轴线对称布局。
沿着一条南北向的中轴线,依次排列着气势恢宏的大门、戒备森严的仪门、以及作为核心建筑的大堂——“思政堂”。
两侧则是密密麻麻的辅助厢房、各类办公机构、库房、官吏廨舍、祠庙、仓廪乃至监狱,俨然一座功能齐全的独立小城。
而此刻,这座象征着两浙盐政权力的核心衙门,已被临时改造为一座极尽奢华的 “行宫” ,用以迎接钦差。
踏入那重新漆过、铜环闪亮的大门,内部的景象更是令人咋舌。
所有的帷幔、地毯、家具、器皿全部焕然一新,无一不是精品。
名贵的紫檀木桌椅、精美的景德镇瓷器、散发着幽香的沉香木屏风、来自苏杭的顶级丝绸帷帐……
目光所及,极尽奢华之能事,其规格甚至远超鄢庙卿在京师的府邸,几乎可与王府媲美。
鄢庙卿在众官员的簇拥下,步入“思政堂”改造而来的正厅,满意地环视四周,微微颔首。
“嗯,尔等有心了。”
得到钦差的肯定,两浙都转运使及一众属官心中稍安,连忙赔笑应承。
鄢庙卿坐在主位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,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茗,轻轻吹了吹气。
他知道,这表面的奢华与恭敬之下,隐藏着的是无数双或惶恐、或算计的眼睛。
他的江南之行,这搜刮天下盐利的“重任”,便将从这座奢华的盐司“行宫”正式拉开序幕。
接下来的,将是无数场不见硝烟,却同样残酷的博弈与压榨。
同一日,江州府府衙内堂。
一场小范围的碰头会正在紧张进行。
与会者仅有三人:知府宋公瑾、同知周文昌以及新任通判韩承望,同知分管粮盐、水利等,通判负责刑名、监察,亦有协理盐法之责。
三人面色凝重,商议的正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总理盐政钦差——鄢庙卿。
周文昌约莫四十出头年纪,面容白净,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须,一身绯色官服衬得他颇有几分官威。
只是此刻,他那双本应精明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,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。
他分管盐务,首当其冲。
前些日子,汉王幕僚风先生曾秘密与他接触,许以重利,意图拉他入伙,参与甚至掌控本地的私盐利益。
周文昌是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,深知与皇子走得太近是官场大忌,尤其还是参与议政的汉王,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。
他内心是抗拒的。
然而,那风先生手段阴狠,手中竟握有他早年在一处知县任上贪墨受贿、草菅人命的不利证据!
这让他投鼠忌器,既不敢断然拒绝,也不敢轻易答应,只能虚与委蛇,左右搪塞,期盼能拖延过去。
好在近些日子,那风先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,再未露面,让他暂且松了口气,但那份悬在头顶的利剑之感,始终未曾真正消散。
他自然清楚江州府盐帮的根脚,背后隐约有宝庆公主的影子,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。
加之盐帮历年来的“孝敬”也从未短缺,他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维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可如今,时局突变!
朝廷中枢财政吃紧,竟要拿盐税开刀,派来了手持王命旗牌、权势熏天的鄢钦差!
用脚指头想都知道,江州府的盐税指标必然会被大幅提高,他必须拿出一个能应付过去的章程。
钦差手握生杀大权,若应对不当,丢官罢职都是轻的,恐怕性命都难保!
坐在周文昌对面的韩承望,同样年约四十出头,面容清癯,目光沉稳,下颌留着三缕长须,显得颇为持重。
他出身浙省台州府有名的名门望族韩家,虽与朝中那位致仕的韩老侍郎并非同支,但其家族在台州乃至浙省深耕数代,门生故旧遍布,势力盘根错节,乃是地方上不容小觑的望族。
他凭借家族荫庇与自身才干,辗转多年方得此江州府通判之职,深知此次钦差南巡关乎重大,不仅涉及个人前程,更可能影响家族在地方上的利益布局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