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驾离营后,新军营的风,终究还是没能一直顺着孔昭烈的刚直吹。
孔昭烈雷厉风行的新规,头三日便撞了南墙。卯时的出操号子吹得震天响,演武场上却稀稀拉拉站不满半数人——英国公张维贤的侄孙张谦,称“夜感风寒”卧病在床,帐子里却传出骰子落地的脆响;永康侯徐锡登的孙子徐明,干脆带着几个家丁,骑着马出营“打猎”,直到午时才慢悠悠晃回来,马背上挂着的却只是几只羽毛未丰的雏鸟;就连那日被孔昭烈骂哭的徐昌年,也只是在演武场站了半个时辰,便借口“靴底磨破了脚”,躲回帐中不肯出来。
孔昭烈气得脸色铁青,提着刀便要去帐中拿人,却被刘孔烈死死拦住。“孔将军,使不得使不得!”刘孔烈圆脸上满是焦急,双手攥着孔昭烈的胳膊,力气竟比看上去大得多,“这些都是国公侯爷的子弟,真要动刀动杖,京里的弹劾折子能把咱们俩埋了!陛下让我协调,我得管啊!”
孔昭烈甩开他的手,冷笑一声:“协调?你看他们这模样,是能协调的?今日纵容,明日他们便敢拆了这新军营!”
“拆不了拆不了!”刘孔烈急得直跺脚,又凑上前,压低声音憨乎乎地劝,“孔将军,你听我的,硬的不行来软的……不对,软的也不行,要不……咱们来点儿实在的?他们不是不服吗?您是文韬武略,我……我会打架啊!”
孔昭烈愣了愣,看着刘孔烈那副圆滚滚的模样,实在没法把“打架”和他联系在一起——这憨货,平日里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叨两句,还会打架?
可刘孔烈却是认真的。他当天便让人在演武场中央搭了个三尺高的石台,又让亲兵去各帐传话:“明日辰时,刘总兵在演武场设擂,谁要是觉得新军的规矩不合理,觉得自己能耐大,尽管上台来,赢了刘总兵,往后三个月,想怎么歇就怎么歇,没人敢管;要是输了,就乖乖听话,好好训练,再敢偷懒耍滑,莫怪刘总兵不客气!”
这话传出去,营中顿时炸了锅。张谦把骰子一丢,嗤笑道:“刘孔烈?那个连孔昭烈的话都不敢顶的憨货?还设擂?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撂下台!”徐明更是拍着胸脯,跟身边人赌银子:“我赌他撑不过三招,输了我赔双倍!”就连徐昌年,也揣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,想着明日去看看这个憨总兵怎么出丑。
第二日辰时,演武场的人倒是来齐了,却都围在石台四周,交头接耳,眼神里满是戏谑。刘孔烈穿着一身轻便的短打,圆乎乎的身子站在石台上,手里还攥着个肉包子,一边啃一边往台下看,那副憨憨的模样,引得台下一阵哄笑。
“刘总兵,您这是来打擂,还是来吃早饭的啊?”张谦站在台下,双手抱胸,语气里满是嘲讽。
刘孔烈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,用袖子擦了擦嘴,才憨憨地笑道:“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嘛!你们谁先来?早点打完,我还能回去补个觉。”
“我来!”徐明第一个跳上石台,他今年十八,生得人高马大,平日里在京里便爱舞枪弄棒,自认有些拳脚功夫。他站在刘孔烈面前,故意挺了挺胸,把刘孔烈衬得更矮了些:“刘总兵,得罪了!”
话音未落,徐明便猛地挥拳,直砸刘孔烈的胸口——他想着速战速决,一拳把这憨货打下台,好赚那些赌银。台下的人也都屏住呼吸,等着看刘孔烈被打飞的模样。
可就在拳头快要碰到刘孔烈胸口时,刘孔烈却忽然动了。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挪的步子,只觉得眼前一花,原本站在原地的人,竟晃到了徐明身侧。紧接着,刘孔烈抬手,轻轻往徐明胳膊上一推——动作不快,力气却奇大,徐明只觉得一股蛮力涌来,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,整个人重心不稳,“噗通”一声,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,半边脸都蹭破了皮。
台下瞬间安静了,连风都似停了。张谦脸上的嘲讽僵住了,徐昌年也瞪大了眼睛——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!
徐明爬起来,又羞又恼,揉着胳膊吼道:“你耍诈!再来!”说着便要扑上去,却被刘孔烈伸手拦住。“不用再来了,”刘孔烈还是那副憨憨的语气,却带着几分认真,“我让你三招,你都赢不了,再打也是输。下去吧,好好训练,别想着偷懒。”
“我不!”徐明红了眼,抄起石台上的一根木棍,便朝着刘孔烈砸去。孔昭烈在台下看得眉头一皱,正要上台阻拦,却见刘孔烈身子一侧,躲过木棍,同时伸手抓住木棍的另一端,轻轻一拧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手腕粗的木棍竟被他拧成了两段。徐明握着半截木棍,吓得脸色发白,手里的木头掉在地上,“咚”的一声响。
刘孔烈看着他,叹了口气:“我师父是刘应节,当年督建九边,教过我一套家传的‘硬功’,练的就是力气和稳劲。我师傅说,练武不是为了打人,是为了护着自己想护的人。你祖父是永康侯,当年在萨尔浒血战,也是条汉子,你怎么就想着用功夫欺负人,不想着用功夫护着大明呢?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