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京粮仓与军械库的焦糊味,顺着辽河的风飘向草原时,科尔沁部的帐篷群里正弥漫着一股不安的躁动。台吉吴克善从盛京逃回的第三日,部落的长老们便挤在他的大帐里,羊皮帐帘被风吹得簌簌响,却压不住帐内此起彼伏的争执声。
“台吉,咱们不能再跟着后金硬撑了!”花白胡子的大长老额尔敦重重拍着案几,奶茶碗里的奶沫都溅了出来,“明军能绕过望海台偷袭盛京,说明他们的水师能打到任何地方——咱们的牧场离渤海不过百里,万一明军哪天顺着海岸过来,牛羊被抢,帐篷被烧,咱们部落还怎么活?”
吴克善坐在虎皮椅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,脸色沉得像草原的乌云。他想起在盛京时,皇太极那阴鸷的眼神,还有镶蓝旗贝勒被削爵的下场——后金的狠厉他是知道的,可明军的威慑更让他心惊。前两年科尔沁部跟着后金打明朝,抢了不少粮食和绸缎,可现在,明朝水师一出手就端了后金的粮仓,这实力远超出他的预料。
“可咱们要是脱离后金,皇太极能饶了咱们吗?”另一位长老诺敏皱着眉,语气里满是顾虑,“去年察哈尔部不愿跟着后金出兵,结果被皇太极派骑兵追着打,牧场被占了一半,首领林丹汗都逃到青海去了——咱们科尔沁部比察哈尔部弱,真要反了,怕是连草原都待不住。”
这话一出,帐内顿时安静了不少。察哈尔部的惨状,草原上的部落都看在眼里,后金的骑兵就像草原上的狼群,一旦盯上谁,不撕块肉下来是不会罢休的。几个年轻的贵族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原本想说“投靠明朝”的话,又咽了回去。
吴克善叹了口气,起身走到帐门口,望着远处连绵的牧场。羊群像散落在草原上的白云,牧人们骑着马慢悠悠地驱赶着,可谁也不知道,这平静背后藏着多大的风浪。“这样吧,”他转过身,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,“先派两个使者,一个去盛京,给皇太极送些牛羊,就说咱们愿意帮着后金重建粮仓,表表忠心;另一个悄悄去山海关,找明朝的守将,问问他们要是咱们脱离后金,能不能给科尔沁部一条活路。”
长老们对视一眼,都点了点头——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,两头下注,无论最后是后金赢还是明朝赢,科尔沁部至少能保住根基。
可消息刚传出去没几天,另一个蒙古部落——扎鲁特部的使者就骑着快马赶到了科尔沁部。使者翻身下马时,马鞍上还挂着几匹绸缎和一坛好酒,脸上却带着几分急切。
“吴克善台吉,”使者喝了碗奶茶,便急着开口,“我们首领让我来问问,你们科尔沁部打算跟谁走?现在草原上的部落都乱了,有的想跟着后金,有的想投明朝,还有的想搬到更北边的草原躲起来——咱们扎鲁特部跟你们科尔沁部世代交好,要是你们定了主意,可得带上我们啊!”
吴克善心里一沉,原来不止科尔沁部在摇摆,整个蒙古部落联盟都乱了套。他压下心里的不安,笑着说:“别急,咱们蒙古部落向来同气连枝,不会不管你们的。不过现在局势还不明朗,不如再等等,看看盛京和明朝那边的动静再说。”
使者点点头,可眼神里的焦虑却没减多少:“话是这么说,可咱们部落的牧民都慌了。前几天有个从盛京逃回来的商人说,后金已经开始向蒙古部落要粮草了,要是不给,就派骑兵来‘借’——咱们扎鲁特部去年遭了雪灾,粮草本就不够,要是后金来要,可怎么办啊?”
吴克善沉默了。他知道,后金现在丢了粮仓,肯定会向蒙古部落伸手——这哪里是“借”,分明是强征。可要是不给,后金的骑兵一到,部落就得遭殃;要是给了,牧民们冬天就得挨饿。这两难的处境,像一根绳子,紧紧勒在每个蒙古部落首领的脖子上。
与此同时,在更西边的巴林部,首领色布腾正对着桌上的两份文书发愁。一份是皇太极派人送来的,上面写着“令巴林部即刻调拨五千石粮食、两千匹战马至盛京,助后金抵御明军”,文书末尾还加了一句“若有延误,以通敌论处”;另一份是明朝山海关守将派人送来的,承诺只要巴林部脱离后金,明朝就会每年给巴林部三千匹绸缎、两千斤茶叶,还会开放边境互市,让牧民们能换些盐和铁器。
“首领,明朝给的条件太好了!”色布腾的儿子阿古拉凑过来,眼睛里闪着光,“咱们跟着后金,除了打仗就是出粮,没捞到半点好处;要是投了明朝,不仅有绸缎茶叶,还能安稳过日子,多好啊!”
色布腾瞪了他一眼:“你懂什么?明朝的话能信吗?前几年他们也跟察哈尔部说过要互市,结果察哈尔部刚靠近边境,就被明军的火炮轰了——他们要是真有诚意,怎么会这么做?”
“可后金也不是好东西啊!”阿古拉不服气地反驳,“他们要粮要马,咱们要是给了,牧民们冬天吃什么?去年雪灾死了那么多牛羊,今年再把粮食交出去,怕是要饿死不少人!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