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过晚饭,碗筷还没收拾利索,王娟就拉着姚小琴往吴院长家去。
姚小琴心里一百个不情愿,磨蹭着脚步,她觉得婆婆这架势,不像带她去看病,倒像押送个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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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年,政策松动,各地医院开始陆续纠正运动初期的错误,邀请一些下放的医疗专家回城工作。
吴院长和他妻子也接到了县医院的来函,希望他们回去。
两人私下商量了许久,最终决定不走了。
城里固然方便,但乡下生活自在安宁。
在余家屯,他们是受人尊敬、救死扶伤的大夫。
回去后,却仍是“老右”、“反动学术权威”,随时可能被拉出来敲打。
吴院长夫人说得实在:“不怕生活艰苦,就怕那没完没了的歧视和偏见,心里憋屈。”
余富贵和高玉成原本就不舍得这两位医术好、心肠热的医生离开,得知他们愿意留下,真是喜出望外。
大队立刻组织村民,给吴院长家重新翻新了屋子,扩建了小院。
还按照吴院长的专业要求,加盖了独立的治疗室、药房和几间简易病房。
今年,余家屯的太阳能炉灶厂和养鸡场效益都不错,大队干部们一合计。
决定再新建一处像样点的卫生所,服务周围十里八乡的乡亲,并且正式聘请吴院长两口子担任正副院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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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娟拉着姚小琴来到吴院长家时,院子里正热闹。
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坐在屋檐下的长条凳上,啜着茶水聊着天。
屋子里,来看病的人挨着坐,一边等着叫号,一边拉着家常,气氛融洽。
姚小琴一见这屋里屋外都是人。
熟悉的、不熟悉的眼光都会看过来,脚步就像钉在了地上,死活不肯往里挪了。
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会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的肚子,然后在背后窃窃私语。
王娟在后面推了她好几下,她身子绷得紧紧的,纹丝不动,气得王娟脸都涨红了,恨不得当场踹她两脚解气。
正巧,吴院长的妻子李娟端着药盘从里屋出来,一眼看到了门口这拉拉扯扯的婆媳俩。
她是知道余富贵家那点情况的,心里明白了几分,便和气地招呼道:
“哎,王娟嫂子,小琴,来,进这边屋,这边人少清静。”
王娟这才松了口气,恨恨地,暗地里使劲拧了姚小琴胳膊一把。
姚小琴吃痛,这才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,脸上火辣辣的,跟着李娟进了一个僻静的小房间。
“你们先在这里坐坐,喝口水,我去叫老吴过来。”李娟给她们倒了水。
“哎,好,麻烦李大夫了。”王娟忙不迭地答应着,脸上堆满感激的笑。
不一会儿,吴院长就带着他的小徒弟大丫一起过来了。
大丫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。
姚小琴一看大丫也在,脸“腾”地一下更热了,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羞恼冲上来。
她勉强扯出一丝假笑,声音尖细:
“吴院长,我……我这是妇人家的病,大丫还是个小姑娘,在场……怕是不太方便吧?”
这一段时间,大丫一直跟着吴院长学医术,吴院长看诊,无论是内科、外伤还是妇科、儿科,只要病人不明确反对,都会现场给大丫讲解。
来看病的乡亲们也大多淳朴善良,愿意配合这师徒俩的教学。
今天突然遇到姚小琴这么个明确表示“不方便”的,吴院长和大丫都愣了一下,气氛一下子有些僵住了。
王娟在一旁,气得肺都要炸了!余家屯谁不知道大丫跟着吴院长学医是正事?
大家看病都乐意行个方便,让自己村里的娃多学点本事。
就你姚小琴金贵,就你事多!还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,这不是打吴院长和大丫的脸吗?
王娟心里那把火噌噌地冒。
真是家门不幸,娶了这么个不懂事、不顾大局的扫把星回来!
大丫很机灵,一看王奶奶眼睛喷着火,怒瞪着姚婶子,立刻乖巧地说了一句,
“老师,我去看看炉子上的药煎好了没有。”说完,拿着笔记本就低头快步出了门,还顺手把门轻轻带上了。
姚小琴见她出去了,心里那点别扭才勉强压下去。
她慢吞吞地坐正了身子,把手腕搁在脉枕上,眼睛看着别处,等着吴院长把脉。
吴院长看诊很仔细,手指搭在她腕上,静心感受了片刻,又抬眼耐心询问了她一些日常起居、月事周期的情况,问得细致,态度平和。
最后,他收回手,笑着对一旁紧张注视的王娟说:
“这孩子身体没啥大问题,气血稍弱,调理调理就好。回头,让新成也抽空来看看,两人一起,更稳妥些。”
姚小琴一听这话,原本那副无精打采、仿佛蒙着层灰的脸,瞬间像被点亮的灯笼,光彩都透了出来。
她几乎是从椅子上直起了腰,惊喜地追问了一句:“吴院长,您是说……我身体真的没问题?”
“嗯,从脉象和问诊看,没有问题。”吴院长肯定地点点头,语气温和而确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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