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水的风总带着赤沙的暖,吹得人忘了年月。赤鳞兽已从巴掌大长到能驮着两人奔驰,照影花年年在秘境幽谷开得绚烂,姒婴也从只会咿呀啼哭的小丫头,长成了眉眼灵动的少女,只是眼底偶尔闪过的青黑,仍需女魃的火灵之力时时压制。
这日两人正蹲在湿地边采摘凝露花,姒婴忽然指着天边惊叫:“姐姐你看!”一只金羽神鸟冲破云层,盘旋两圈后落下,喙中衔着一封裹着霞光的信笺——那是轩辕氏独有的传信符印,女魃的心莫名一沉。
信笺展开,黄帝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:“魃儿,创世神欲携众神及初代人族踏破虚空,另寻鸿蒙新界。此乃天赐机缘,父已为你留名,速归轩辕丘整装,三日后启程。”
寥寥数语,却字字重如千钧。神鸟翅膀轻振,一枚温润的玉符从羽翼间落下,通体刻着轩辕氏的云纹,指尖触碰时,能感受到内里流转的、近乎创世神的虚空之力。
女魃指尖捏着信笺与玉符,指腹因用力而泛白。她抬头望向姒婴,小丫头正好奇地探头,青黑的瞳孔里映着霞光:“姐姐,是外公的信吗?他让我们回去看看吗?”
这些年,女魃偶尔会给她讲轩辕丘的故事,却从未提过那些权谋与忌惮,只说那是有桃花盛开的地方。
“他让我跟他走,去一个没有战乱、没有旱魃、也没有……僵尸的世界。”女魃声音平静,却难掩眼底的波澜。她顿了顿,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最在意的话:“父君,姒婴乃我收养之妹,可否携她一同前往?”
金羽神鸟仰头啼鸣一声,翅膀扇动间,信笺末尾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:“新界需纯灵之体,姒婴身具尸气,乃三界异类,不可同行。此玉符为创世神所赐,蕴含虚空之力,若你日后反悔,捏碎玉符便可踏破虚空寻我等。魃儿,勿为旁骛误了机缘。”
“异类”二字像针,轻轻刺在女魃心上,可那枚温热的玉符,又让她感受到父亲藏在规则后的牵挂。
她想起当年南荒密林里,那个在血泊中啼哭的女婴,想起这些年两人相互扶持的日夜——姒婴怕湿寒,她便以火灵为她筑暖巢;姒婴克制不住嗜血欲望时,她便陪着她饿到晕厥,也不肯让她伤人性命;姒婴采来的赤焰草,永远是最饱满的,酿成的酒也总先给她留着。
她曾是征战四方的战神,是黄帝麾下最锋利的刀,却在这赤水之畔,被一份羁绊拴住了心。当年她能为了族人放弃归家尽孝,如今更无法为了所谓“机缘”,抛下这个依赖她、信任她的妹妹。
女魃沉默良久,指尖的霞光渐渐黯淡。她抬手抚摸姒婴的头顶,声音温柔却坚定:“婴婴,姐姐不去了。”
姒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青黑的瞳孔微微收缩:“姐姐……是因为我吗?”她瞥见那枚玉符,似懂非懂,“陛下给你的东西,是不是能让你去那个好地方?”
“是,但姐姐舍不得这里。”女魃俯身将她揽入怀中,掌心的火灵之力温暖而安稳,“舍不得赤水的风,舍不得赤鳞兽,舍不得你酿的酒,更舍不得……我的妹妹。”
她举起玉符,在姒婴眼前晃了晃,“这是父亲给的退路,可再好的退路,没有你,于我而言也只是荒芜。”
金羽神鸟在一旁焦躁地啼鸣,似在催促。女魃拿起笔,在信笺上写下寥寥数字:“谢父君厚爱,赤水乃我家,姒婴乃我妹,此生不离。”
写完将信笺递还神鸟,又握紧玉符,转身将它藏进赤水深处的赤焰草庐——那是她们最隐秘的居所,玉符的光华被草庐的灵气掩盖,不被外人察觉。
“姐姐,”姒婴紧紧抱着她的腰,声音带着哽咽,“我会更努力修炼,早日克制住尸气,就算永远不能去那个世界,我也会陪着姐姐。”
“傻丫头,”女魃轻笑,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,指尖的火焰温暖却不灼人,“有姐姐在,没人能欺负你。我们就在赤水,守着这片沙,喝着你酿的酒,陪着赤鳞兽,岁岁年年,不好吗?”
赤鳞兽似懂人意,用脑袋蹭了蹭两人的胳膊,喷吐着暖融融的小火苗。远处的赤焰草在风中摇曳,凝露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,秘境幽谷的照影花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,开得愈发绚烂。
三日后,天际传来震彻寰宇的轰鸣声,霞光万丈,众神踏云而去。女魃牵着姒婴的手,站在赤水之畔静静凝望,直到那片霞光彻底消失在天际。
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——那里隔着衣衫,仿佛能感受到玉符的温热,那是父亲最后的牵挂,却终究抵不过身边人的相守。
“姐姐,我们回去酿酒吧,我新采了好多赤焰草,这次一定酿得更甜。”姒婴拉了拉她的衣袖。
“好。”女魃点头,反手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。
赤水的风依旧暖,赤沙依旧软。那枚藏在草庐的玉符,成了不为人知的退路,却永远不会被启用。她们或许永远无法踏入那所谓的新界,但这赤水之畔,有彼此在,便是人间至乐,亦是永恒安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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