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星晚在樟木箱底翻出那本牛皮相册时,指尖沾了层薄灰。相册封面的烫金“全家福”三个字已经磨得发暗,边角卷成了波浪形。她坐在炉边的小板凳上,一页页翻开,纸页发出“沙沙”的脆响,像谁在耳边轻语。
“太奶奶,这是谁呀?”小棠凑过来,指着第一张黑白照片。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着中山装,领口别着枚红五星徽章,正弯腰给怀里的小女孩戴虎头帽。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,手里攥着块糖,嘴角沾着糖渣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“这是你太爷爷,旁边是你爷爷小时候。”沈星晚用指腹蹭了蹭照片上的糖渣印,“这张是你爷爷五岁那年过年拍的,你太爷爷特意借了同事的相机,在院子里等了整整一上午,就为了拍张带阳光的。”
翻到中间一页,彩色照片突然多了起来。有张照片里,年轻的陆景琛举着串糖葫芦,身后的沈星晚正踮脚往门框上贴福字,福字贴歪了,两人笑得前仰后合。“这是你爷爷二十岁那年,我们刚结婚。”沈星晚的声音软下来,“他那天非要自己写福字,结果墨汁蘸多了,‘福’字下面的‘田’变成了黑疙瘩,还嘴硬说‘这样才像满仓的粮食’。”
小棠指着一张被塑封起来的拍立得,照片上的小男孩举着个缺角的馒头,脸颊上沾着豆沙馅。“这是爸爸!”她认出来了,那傻气的模样和现在的承承一模一样。
“你爸爸四岁那年,抢了你太爷爷的豆沙包,跑的时候摔了一跤,馒头滚进了煤堆。”沈星晚笑得眼角起了细纹,“你太爷爷捡起来吹了吹,掰了一半给他,自己拿着带煤渣的另一半啃得香。他说‘脏点怕啥,年味就是这点烟火气’。”
相册最后几页夹着些零碎的东西:一张褪色的红包纸,上面用毛笔写着“长命百岁”,是陆景琛用孩子的胎发做的;还有片干枯的柏树叶,沈星晚说那是有年三十晚上,一家人去后山摘的,插在花瓶里能守岁。
“太爷爷的手好巧啊,这虎头帽绣得比商店里的还好看。”小棠摸着照片上的虎头帽,忽然发现帽檐里露出点白花花的东西,“这是什么?”
沈星晚翻到背面,那里用铅笔写着行小字:“帽里塞了棉花,孩子总踢被子,戴着暖。”字迹歪歪扭扭,是陆景琛的笔迹。“你太爷爷怕你爷爷冻着头,半夜拆了自己的棉袄,把棉花塞进了帽里。”
承承端着盘蜜饯走进来,正好看见那张照片:“爸当年居然这么胖,像个小汤圆。”
“还笑你爸,”沈星晚拍了下他的胳膊,“你小时候抢你表妹的糖,被你太爷爷追着打,照片就在后面呢。”
承承赶紧翻到后面,果然有张他被陆景琛追着跑的照片,他手里攥着块水果糖,裤脚还沾着泥。“哎呀,太爷爷怎么什么都拍。”他挠挠头,耳根有点红。
炉火把相册的纸页烤得暖暖的,沈星晚把柏树叶凑到鼻尖闻了闻,仿佛还能闻到当年的松香。“你太爷爷总说,过年就是把日子里的甜和暖攒起来,等老了慢慢看。”她合上相册,往炉里添了块柴,“现在我信了,你看这相册——不就是把一年年的甜,都收起来了吗?”
小棠把柏树叶小心地夹回相册,突然说:“太奶奶,明年我们拍张新的全家福吧,把太爷爷的位置空出来,就像他也在一样。”
沈星晚望着炉火笑了,眼里闪着光:“好啊,让他也看看,咱们的年味,一年比一年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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