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里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,清晨推开窗,天地间一片白,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雪,像开满了梨花。沈星晚刚把煤炉烧旺,就听到敲门声,开门一看,是敬老院的护工小李,脸冻得通红:“沈奶奶,张爷爷凌晨走了,走的时候很安详,手里还攥着您织的围巾。”
沈星晚心里空了一块,慢慢走到衣柜前,拿出个蓝布包——里面是张爷爷托她保管的东西,说是“给年轻人的礼物”。她裹紧棉袄,踩着雪往敬老院走,雪粒落在头发上,很快化成了水。
张爷爷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,墙上挂着他和陆景琛的合影,还有“时光印记”纪念馆的揭牌照片。护工说,他昨天还在念叨要给孩子们讲“景琛改机床参数”的故事,说“不能让好手艺断了代”。
沈星晚打开蓝布包,里面是本厚厚的笔记,封面上写着“工厂技术手册”,字迹苍劲有力。翻开一看,里面记满了各种机床的参数、故障排除方法,甚至还有手绘的零件图,旁边标注着“景琛说这样改更省力”“小周徒弟要注意这个细节”。
最后几页是写给陆景琛的话,墨迹有些发颤:“景琛,当年你总说要把技术教给更多人,我替你记着呢。现在的年轻人聪明,就是缺了点熬劲儿,你放心,我把该说的都写在里面了……”
眼泪落在纸页上,晕开了墨迹。沈星晚忽然想起张爷爷说过,他和陆景琛年轻时约定,老了要一起办个“技术学堂”,把一辈子的经验传下去。那时她还笑他们“老了也不安分”,没想到他真的记了一辈子。
承承和念念很快赶来了,看到那本笔记,都红了眼眶。“妈,我们把笔记捐给工业博物馆吧,”承承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再请工程师们整理成电子版,让更多人能看到。”
“还要办个‘张爷爷讲堂’,”念念补充道,“就像社区图书馆的老物件课堂一样,让懂行的老工人来讲课,不能让这些手艺真的断了。”
雪越下越大,周先生带着几个年轻工人来了,手里捧着束白菊。“沈奶奶,我们想给张爷爷磕个头,”周先生的眼圈通红,“要不是他教我看图纸,我现在还摸不着门道呢。”
三个年轻人跪在雪地里,磕了三个响头,雪沫子溅在他们的工装裤上,却没人在意。沈星晚忽然觉得,这雪下得真好,把所有的难过都盖得轻轻的,只留下该记住的东西。
回去的路上,小棠牵着她的手,仰着头问:“太奶奶,张爷爷是不是变成星星了?”
“是呀,”沈星晚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,“你看,他在跟我们招手呢。”
雪落在围巾上,冰凉的,却带着种踏实的暖。沈星晚知道,张爷爷和陆景琛的约定,不会就这么算了。就像这雪,落下去会化,但明年冬天,还会再来;就像那些藏在笔记里的经验,会变成种子,在年轻人心里发芽,长出新的枝桠。
晚上,沈星晚坐在灯下,给那本技术手册包了层书皮,上面绣了颗小小的五角星——和陆景琛当年得的那枚一样。她仿佛看到两个老朋友坐在云端,正翻着这本笔记,笑着说:“你看,咱们的学堂,开起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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