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根稻草
曾晴母亲的电话,像一记精准的重锤,砸在陈默已经布满裂痕的心房上,又添了一道深刻的凹痕。愧疚的潮水尚未退去,新的、更加冰冷的浪头已然袭来。他瘫坐在办公室的狼藉中,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曾母那带着哭腔的愤怒质问,和曾晴独自哭泣的画面。他以为河岸边已是终点,却没想到,自己随手丢弃的碎片,还能在遥远的地方,割伤曾经最亲近的人。
他不敢回电话,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曾晴。只能像鸵鸟一样,将头埋在日益繁重(却徒劳无功)的工作和越来越难以应付的人际泥潭里,用麻木和疲惫来对抗一波又一波袭来的负罪感。
然而,命运似乎打定主意,要将他彻底碾碎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,陈默刚从一场毫无结果的争吵会议中脱身,精疲力竭地回到办公室。天阴沉得厉害,预报中的暴雨似乎随时会倾盆而下。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屏幕上跳动的,依旧是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陌生号码——曾晴母亲的。
犹豫了很久,直到铃声快要断掉,陈默才仿佛认命般,按下了接听键。这一次,对方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愤怒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颤抖和……一丝极其复杂的、冰冷的决绝。
“陈默。”曾母的声音很轻,却像淬了毒的冰针,“你出来,我们见一面。现在,马上。”
“阿姨,我……”
“别叫我阿姨!”曾母猛地打断他,声音陡然拔高,却又迅速压低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“中心医院旁边的‘静语’咖啡厅,半小时后。你如果不来,我就带着小晴,去你公司,去你家里,去找所有该找的人,把事情说清楚!”
电话被狠狠挂断。
陈默握着手机,站在逐渐暗下来的办公室里,浑身冰凉。中心医院?为什么要约在医院旁边?一种不祥的预感,如同冰冷的毒蛇,沿着他的脊椎缓慢爬升,缠紧了他的心脏。
他不敢不去。
半小时后,“静语”咖啡厅一个最僻静的角落。曾母已经到了,她看起来比电话里更加憔悴苍老,眼窝深陷,紧紧攥着一个廉价的布包,指节泛白。看到陈默,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和……一种让陈默心头发毛的审视。
陈默在她对面坐下,喉咙干涩:“阿姨,曾晴她……”
“她怀孕了。”曾母打断他,声音平静得可怕,却像一道惊雷,在陈默耳边轰然炸响!
陈默瞬间僵住,瞳孔急剧收缩,大脑一片空白,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。怀孕了?曾晴怀孕了?他的孩子?
“快两个月了。”曾母继续说道,目光死死盯着陈默骤然失去血色的脸,“她自己偷偷哭了好几天,才告诉我。吐得厉害,人瘦得不成样子。”
快两个月……时间推算,正是在河岸边决裂之前,他们最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……
“她本来不想告诉你,想自己偷偷处理掉。”曾母的声音开始微微发抖,眼圈通红,“是我逼着她,我才知道是你这个畜生的!陈默,你还是不是人?!你对她始乱终弃,现在搞出人命,你让她一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办?!怎么办啊?!”
她的质问低沉而凄厉,像钝刀割肉。陈默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巨大的震惊、荒谬、以及排山倒海般的恐慌,彻底淹没了他。他想起曾晴依赖的眼神,想起她最后离开时单薄的背影,想起电话里她母亲的哭诉……而现在,她肚子里,竟然有了他的孩子!
事业崩盘,情债缠身,权力威胁,欲望纠葛……所有这些加起来,似乎都没有眼前这个事实更具毁灭性。这是一个活生生的、无法回避的、将永远与他血脉相连的责任(或者说,罪证)!
“阿……阿姨……”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?你当然不知道!”曾母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,但她迅速擦掉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,“陈默,我今天找你来,不是听你道歉的。道歉有什么用?能让我女儿不受罪吗?能让孩子有爸爸吗?”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说出接下来的话:“小晴心软,还想给你留余地。但我这个当妈的,不能看着我女儿往火坑里跳!两条路,你选!”
“第一,你跟那个什么苏晴雪,彻底断干净!回来,堂堂正正娶了小晴,对孩子负责!以前的事,我们可以慢慢算!”
“第二,”曾母的眼神变得无比森寒,“如果你还要跟那个姓苏的在一起,行!孩子我们自己去医院处理掉!但是,所有手术费、营养费、精神损失费,一分不能少!而且,我要你写下保证书,承认是你始乱终弃,逼小晴堕胎!这东西我会一直留着,如果你以后敢飞黄腾达,或者再敢来纠缠小晴,我就把它公之于众!让你身败名裂!”
两个选择,每一条都是绝路。
娶曾晴?那苏晴雪怎么办?他们刚刚重建、尚未稳固的一切,将瞬间化为齑粉!而且,他对曾晴,早已没有了爱情,只剩下愧疚,这样的婚姻,对谁都是折磨。
给钱,写保证书,让曾晴堕胎?那等于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,并将一份足以毁灭他前途的把柄,交到别人手中!而且,让曾晴独自承受手术的痛苦和可能的后遗症……光是想想,就让他不寒而栗。
无论怎么选,都是万劫不复。
窗外的天空彻底黑透,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,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咖啡厅的玻璃窗,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冲刷撕裂。
陈默坐在那里,面如死灰,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。曾母的话语,混合着雨声,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,最终化为一片尖锐的、令人崩溃的噪音。
他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真正的悬崖边缘,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。曾晴怀孕的消息,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之前所有的挣扎、所有的算计、所有的侥幸,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。
他完了。
彻彻底底地,完了。
“说话啊!陈默!选哪条路?!”曾母的逼问,像最后一道催命符。
陈默缓缓转过头,看向曾母。他的嘴唇翕动着,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。眼神里,最后一点光,也熄灭了。
只剩下一片死寂的、彻底的灰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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