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九,除夕。
靠山屯彻底沉浸在了浓浓的年味儿里。
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炊烟都似乎比往日更浓郁、更绵长,空气中飘荡着炖肉的浓香、炸油糕的甜香、以及无处不在的鞭炮硫磺味。
小孩子们穿着崭新的或改小的棉袄,兜里揣着寥寥无几但足以让他们兴奋一整天的鞭炮,在村里追逐嬉闹,清脆的笑声和零星的“啪啦”声此起彼伏。
大红春联和威武的门神早已贴上门楣,映衬着白雪覆盖的屋顶和院落,显得格外喜庆祥和。
刘晓一大早便醒了。窗外天色微明,院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大黑它们偶尔走动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。
屋内,地龙烧了一夜,温暖如春,丝毫感觉不到外面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。
他起身,换上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新棉袄罩衣——藏蓝色的涤卡面料,笔挺精神,是张婶用他买的料子亲手缝制的。
洗漱完毕,他先来到堂屋,对着壁炉上方父母灵位恭敬地上了三炷香,默默祷告了片刻,告知父母家中安好,请他们放心过年。
接着,他开始准备今天拜年要带的礼物。东西是早就备好的,都放在仓房里。
他仔细清点、分装:给张婶(赵老师家)的是一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、两条大鲤鱼、一包上好的红糖和一瓶麦乳精;
给村长王大山家(也是张婶,为区分,村里通常叫“强子娘”或“村长家的”)的是一整只风干野兔、一大块野猪肉、一包茶叶和两瓶“刘伶醉”;
给铁匠赵叔家的是几斤最好的烟叶、一瓶酒和一块厚实的帆布(做围裙或工具包最好);
给石匠赵大爷和木匠孙师傅家准备的差不多,都是好酒和实惠的吃食;
给老猎户孙大爷的则是一小坛子参茸药酒和一条好烟。
给县城穆军家的年礼是单独准备的,更精致些:一对品相极好的鹿蹆、几张上等的鹿皮子、一包山珍干货。
这些礼物既实用又体面,分量十足,显出了刘晓的用心和诚意。
“栗子,今天得辛苦你一趟了。”刘晓拍拍“栗子”的脖颈,将最重的那份礼物驮在马背上,自己则提着其他几个包裹。
第一站,自然是以前的邻居,也是他心里最记挂的一家——以前的隔壁,张婶和赵叔家。
赵叔,大名赵文翰,是公社中心小学的老师,早年因帮学校修缮屋顶不慎摔伤过腰,落下了病根,不能干重活。
张婶,张桂兰,勤劳善良,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他们的独子赵武,比刘晓大五岁,八年前光荣参军,驻守边疆,已经两年没回家过年了。
刘晓搬新家后,依旧把二老当自家人,挑水、劈柴、修缮房屋这些重活累活,他几乎全包了。
张婶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,有什么好吃的总惦记着他。
院门虚掩着,刘晓推开进去,喊了一声:“张婶!赵叔!过年好!”
“哎哟!晓子来了!快进屋快进屋!外面冷!”张婶系着围裙,手上还沾着面粉,闻声立刻从厨房掀帘子出来,脸上笑开了花,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。
赵文翰老师也戴着老花镜从里屋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本书,儒雅的脸上满是笑意:“晓子来了,快坐快坐!”
刘晓把带来的礼物一一放在桌上:“张婶,赵叔,一点年货,您二位别嫌弃。”
“哎呀!你这孩子!又拿这么多东西!跟你说了多少次了,家里啥都不缺!
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,攒点钱将来娶媳妇多好!”
张婶看着那么多东西,又是感动又是埋怨,赶紧给刘晓倒热茶,拿瓜子花生。
“晓子啊,真是多亏了有你啊。”
赵文翰推了推眼镜,语气充满感激,“冬天这柴火,堆得比往年都高,水缸天天都是满的,我心里这踏实啊!”
“应该的婶子。赵武哥不在家,这些力气活我不干谁干?你们跟我还客气啥。”刘晓笑着接过茶碗。
张婶眼圈有点红,背过身去擦了擦,又转回来笑道:“可不!小武上次来信还问起你呢,说家里有晓子兄弟在,他放心!
等明年他探亲假回来,你们哥俩好好喝几盅!”
“那必须的!”刘晓笑道,接着问,“叔,您那腰最近咋样?开春天气暖和了,我再去县里给您买几贴好膏药。”
“好多了好多了,老毛病了,不碍事。你别老惦记着我,多想想你自己。”赵文翰摆摆手。
三人坐在热炕头上,喝着热茶,聊着家常,屋里暖融融的。
张婶非要留刘晓吃晌午饭,说包了酸菜猪肉馅饺子,刘晓好说歹说才推辞掉,说还得去好几家拜年。
临走前,张婶硬是塞给刘晓一大包刚炸好的麻花和油饼。
第二站,是村长王大山家。两家以前的关系本就极近,王强又是刘晓的铁哥们,更是熟稔。
还没进院,就听见里面热闹非凡。
王强正带着妹妹丫丫在院子里放小鞭炮,噼里啪啦响成一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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