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旻洪亮的笑声打破了厅堂内短暂的沉寂,他拍着董俷的肩膀,像掂量一块上好的璞玉,粗声粗气地调侃道:“阿丑,一年不见,你这身板长得比咱家院里的旗杆还快!再这么长下去,怕是得把脑袋伸到房梁上跟蝙蝠聊天了!”
这话引得满堂哄笑,几位族中叔伯抚须颔首,就连一向严肃的老夫人都露出了难得的笑意。
温热的酒气和亲族的笑语交织在一起,本该是其乐融融的景象,然而在董俷的眼中,这温馨的画面却如同水面上的倒影,被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搅得支离破碎,逐渐凝固成一幅诡异的画卷。
三叔脸上的每一丝笑意,都像是精心描画的面具,面具之下,是那双无法完全掩饰的、闪烁不定的眼神。
笑声未落,董俷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已经攀升至顶点。
果然,董旻清了清嗓子,脸上的笑容变得郑重其事,他举起酒杯,环视众人,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喜悦:“今日召集大家,不只为家宴,更是为了一桩天大的喜事!圣上隆恩,念及我兄长西凉平叛之功,特意征辟阿丑入京,任大将军府兵曹掾一职!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啊!”
大将军府兵曹掾!
这个名号像一道惊雷,瞬间将厅堂内的喧嚣炸得粉碎。
方才还洋溢着笑意的脸庞一个个僵住,所有人都清楚,如今的大将军是外戚何进,朝堂之上,外戚与宦官斗得你死我活,而他们董家,则是盘踞在西凉的一头猛虎,朝廷既要倚重,又要防备。
这征辟,哪里是恩典,分明就是一道送往京城的人质令!
“我不准!”一声尖锐的怒斥划破死寂。
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,满头银发因激动而颤抖,她怒视着董旻,浑浊的双眼此刻却迸发出骇人的精光:“我董家的孙儿,是马上取功名的将种,不是送到洛阳笼子里给人观赏的困兽!什么兵曹掾,说白了就是质子!你想让我孙儿去送死吗?”
“母亲,您息怒!”董旻连忙躬身劝解,“这是朝廷的旨意,是陛下的恩典……”
“屁的恩典!”老夫人气得嘴唇发白,“何进是什么东西?一个屠夫罢了!他要我董家的子孙去他府上听用,就是想捏着阿丑的命,来要挟你父亲!此事,绝无可能!”
一时间,厅中众人纷纷开口,言辞恳切,皆是劝阻之意。
屋内气氛骤然紧绷,仿佛连案几上跳跃的烛火都感受到了这股压力,光焰摇曳不定,将每个人的影子拉扯得变幻莫测。
在这片嘈杂与恐慌的中心,董俷始终沉默着,他低垂着眼帘,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。
他只是静静地听着,感受着亲人们的关切与恐惧,脑海中却清晰地勾勒出整件事的脉络。
三叔今日的反常,这场刻意安排的家宴,原来都是为了此刻。
父亲……父亲恐怕早已做出了决定。
这便是那个惊天秘密的答案。
一个用他自己作为赌注,来换取家族更大图谋的阳谋。
良久,他缓缓抬起头,沸反盈天的议论声仿佛被他平静的目光扼住了咽喉,戛然而止。
他扫视了一圈面带忧色的亲人,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董旻身上。
“三叔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沉稳,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“我,去。”
两个字,轻飘飘的,却重若千钧。
老夫人惊愕地张大了嘴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董俷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诧,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父亲董擢的面前——尽管实权在远方的董卓手中,但名义上,董擢仍是他的父亲。
他平静地跪下,行了一个大礼,再次抬起头时,那双幽深的眸子里,一抹森然的杀意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。
“父亲,”他一字一顿,声音低沉得如同风暴前最后的宁静,“孩儿可以入京,但有一个请求。”
董擢看着自己这个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,嘴唇动了动,艰涩地问道:“……什么请求?”
“请父亲,手刃韩遂!”
话音落下,整个厅堂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这一次,不是因为震惊,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所有人都知道董家与韩遂的血海深仇,但谁也未曾想到,董俷竟会在此刻,以如此冷酷决绝的方式,提出这个要求。
他不是在祈求,而是在宣告。
用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,去撬动一场酝酿已久的复仇。
通往洛阳的道路漫长且充满未知的凶险,要深入虎穴,手中岂能没有一柄足以震慑群狼的利刃。
而对于一个生于凉州的少年来说,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,最忠诚的伙伴,并非由精铁铸就,而是以血肉之躯,承载着狂风与黄沙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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