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目光如淬了毒的钢针,每一根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毫不掩饰的鄙夷,几乎要将董俷的身躯洞穿。
他能感受到自己血脉中那头压抑已久的凶兽正在苏醒,贲张的肌肉下,是足以捏碎青铜的恐怖力量。
然而,他只是缓缓垂下眼帘,将那滔天的怒火死死锁在眼底深处。
前世的颠沛流离与生死挣扎,早已教会他一个道理:匹夫之怒,血溅五步,于事无补;而枭雄之怒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,却需在最恰当的时机,以雷霆万钧之势引爆。
“粗鄙武夫,也配与我等同席?”颍川名士荀爽冷哼一声,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,精准地刺入大堂内本就紧绷的气氛中,“蔡中郎,此獠凶名在外,您将其引为上宾,恐非君子所为,亦辱我颍川风骨!”
此言一出,附和之声四起。
这些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名士,此刻却像一群被侵犯了领地的孔雀,竖起了充满敌意的翎羽。
董俷的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下已然握得骨节发白,就在他几乎要压制不住心头杀意之时,蔡邕却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。
他没有去看董俷,目光反而扫过荀爽等一众义愤填膺的名士,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悲凉。
“诸君,汝等在此争口舌之利,可知洛阳城中,宦阉之祸已如燎原之火?我大汉江山,内有阉党乱政,外有黄巾余孽未平。天下汹涌,非猛将不能定边陲,非雄主不能安社稷。今日我等在此空谈风骨,他日国之将倾,又是谁来为我等撑起一片立锥之地?”
一番话,如暮鼓晨钟,重重敲在众人心头。
荀爽等人脸色一阵青白,他们可以鄙夷董俷的出身,却无法反驳蔡邕口中那血淋淋的现实。
宦官的权势,正是压在他们这些士族门阀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。
蔡邕转向董俷,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些许:“文台,今日老夫叨扰了。你远道而来,想必也已疲乏,不若先回驿站歇息,待明日老夫再为你引荐几位故友。”
这番话既是解围,也是逐客,更是给了双方一个体面的台阶。
董俷心中那头暴躁的凶兽瞬间被安抚下去,他明白,蔡邕这是在用自己的声望为他挡下了一场无谓的冲突。
他对着蔡邕恭恭敬敬地深揖一拜,沉声道:“学生遵命。先生厚爱,俷,铭记在心。”
言罢,他再不看那些名士一眼,转身大步离去。
那背影沉稳如山,每一步都踏得极为坚实,仿佛脚下不是平地,而是尸骨累累的战场。
这份从容与他方才所承受的羞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,让一些心思敏锐之辈,不由得心头一凛。
待董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雅间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回到下榻的房间,蔡邕挥退了下人,只留下郭嘉一人。
他疲惫地坐下,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。
“奉孝,你怎么看此人?”
郭嘉一直沉默着,此刻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他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压低了声音,提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:“恩师,您是否还记得,去年河东卫家欲与董氏联姻,却因那位‘公子’突然失踪而告吹之事?”
蔡邕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。
郭嘉继续说道:“传闻那位董氏公子,天生神力,善使一对擂鼓瓮金锤,人称‘锤将’。只是此人行事乖张,与董氏主流格格不入,自那次联姻失败后,便如同人间蒸发。而今日这位董俷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,但房间里的空气却骤然凝重起来。
一个失踪的、善用双锤的神秘公子,一个同样姓董、同样力量深不可测、却以“董俷”之名出现的青年。
这两者之间,若说毫无关联,谁会相信?
蔡邕缓缓放下茶杯,杯底与桌面碰撞,发出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响声。
他深深地看了郭嘉一眼,眼神复杂难明,既有赞许,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
“奉孝,你的才智,不应只耗费在洛阳的文牍之间。”蔡邕忽然话锋一转,“此间事了,你便不必随我回京了。颍川书院冠绝天下,名士辈出,你且留在这里,多结交些朋友。”
郭嘉一愣,这看似是老师体恤他归乡,实则……颍川,天下名士汇聚之地,更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漩涡中心。
将他留在这里,无异于将一颗棋子,下在了风暴即将来临的最中央。
蔡邕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信,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,甚至没有用火漆封口。
他将信递给郭嘉:“这是老夫为你写的一封荐书,若有难处,可持此信去见书院的山长。他是我的一位故交。”
烛火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忽长忽短。
郭嘉接过那封轻飘飘的信,却感觉重如千钧。
一封未曾封口的信,代表着怎样的信任与托付?
这封信里,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?
夜色渐深,驿站内外都陷入了一片沉寂,连平日里聒噪的夏虫都仿佛被这压抑的宁静所震慑,收敛了鸣叫。
驿站后院的一间客房内,刚刚熄灭的烛火余烟袅袅,在漆黑的房间里,一双眼睛却在黑暗中骤然睁开,警惕地望向窗外。
万籁俱寂中,一丝极不寻常的气息,正随着夜风,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。
那不是花香,也不是水汽,而是一种干燥的、带着些许刺鼻味道的……桐油的气味。
紧接着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仿佛夜猫行走在屋瓦上的细碎脚步声,从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,然后,一切又归于死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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