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阿姊呢?”
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,每一个字都耗尽了胸腔里仅存的力气。
引路的亲兵脸上闪过一丝不忍,嘴唇翕动了几下,最终只是沉默地推开一扇简陋的木门。
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,几乎让人窒息。
屋内光线昏暗,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。
董俷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那张矮榻上。
他的阿姊,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的女人,此刻正安静地躺着,脸色蜡黄如纸,嘴唇干裂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,沉重的身体跪倒在榻边,发出的闷响让榻上的人眼皮颤动了一下。
“阿姊……”董俷伸出那双满是厚茧和伤疤的大手,想要去碰触她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仿佛怕惊扰了她本就脆弱的生命。
“阿丑……”女人缓缓睁开眼,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聚焦,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张丑陋却无比熟悉的面庞。
她笑了,那笑容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,“你……醒了……”
“我醒了,阿姊,我没事。”董俷的眼眶瞬间红了,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姐姐冰冷的手,那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,一路冻结到了他的心脏。
他想说很多话,想问她为什么会这样,想问是谁伤了她,可话到嘴边,却只化作哽咽。
“别……别哭……”董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,试图回握住弟弟的手,却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,“听我说……阿丑……”
董俷拼命点头,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,生怕漏掉一个字。
“别……别怪你姐夫……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,细若游丝,“他……尽力了……是我们……对不住他……”
泪水,终究还是冲垮了董俷用意志筑起的堤坝。
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,砸在他自己手背的伤口上,一阵刺痛,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
他想说不是的,想说那个男人该死,是他没有保护好她。
可看着姐姐恳求的眼神,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,不住地点头。
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剩下董婉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,和董俷压抑不住的抽泣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上割一刀。
“阿丑……”不知过了多久,董婉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却有了一丝回光返照般的清明,“答应阿姊……要……活下去……好好的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眼中倒映着弟弟泪流满面的丑脸,嘴角努力向上弯起,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跟在她身后,满脸泥污却笑得开心的傻小子。
然后,那只搭在他手背上的手,彻底失去了温度,轻轻滑落。
董俷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他僵在那里,巨大的悲恸如同一只无形的手,扼住了他的喉咙,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,只有姐姐最后那句“活下去”在他脑海中疯狂地回响、撕扯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。
当门外的寒风夹着雪沫子扑在他脸上时,他才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。
院子里,那个被他阿姊念叨着“不要怪”的男人,北宫伯,正长跪在风雪中。
他曾经挺拔的脊梁此刻佝偻着,像一棵被雷劈断的老树。
他的头深深地埋下,双肩剧烈地颤抖着,压抑的、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。
他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,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,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滴落,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凄厉的梅花。
“是我没用……是我对不起你……是我害了你啊……”他一遍遍地低声呢喃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。
董俷麻木地看着他,心中那股滔天的恨意,在看到这个男人如此绝望的模样时,竟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阿姊说,别怪他。
他默默地转身,拖着沉重的步子,走向院角的草垛。
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,颤抖着吹亮,然后机械地伸向那堆干枯的草料。
“呼——”
火焰骤然腾起,橘红色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周围的黑暗,映照出他那张被泪水和泥土弄得一塌糊涂的脸上,此刻却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,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。
就在火光冲天而起的刹那,一阵狂风卷着暴雪呼啸而至。
他耳边,仿佛又响起了阿姊那温柔而虚弱的轻语:“阿丑,要活着……”
话音未落,风雪骤然变得更加猛烈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瞬间将一切声响都吞没了。
只有那堆烈火,在狂风中顽强地跳动、燃烧,发出噼啪的爆响。
董俷站在火堆前,任由暴雪拍打在他身上,脸上再没有一滴眼泪。
那双通红的眼睛里,悲伤正在被某种更坚硬、更冰冷的东西所取代。
他的目光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焰,落在雪中那个几乎被掩埋的、跪地不起的身影上,又缓缓移开,望向村外那片被风雪笼罩的、无尽的黑暗。
活下去。
可怎么活,是像他一样跪在这里等着被风雪埋葬,还是……走进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里,杀出一条活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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