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尽头的金属门在身后“咔哒”一声合拢,将苏洛雪和外面世界的喧嚣一并关在外面。临时分配给林九的这间所谓“休息室”,其实就是个改造过的储物间,不大,四面是冰冷的金属墙壁,只有一张窄床和一个固定在地上的合金桌子,头顶一盏低瓦数的节能灯散发着惨白而微弱的光,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儿,不算好闻,但比起外面漂浮着的、属于绝望和汗液的浑浊气息,已经算是一种“清净”。林九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从永夜降临,到亡命奔逃,再到踏入这“灯塔”基地,不过短短几十个小时,却漫长得像过了一辈子。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,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同跗骨之蛆,但他不敢放松,哪怕一丝一毫。
玄一老道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,像几根细小的鱼刺,卡在喉咙里,不上不下,让人膈应得慌。“基地里某些利欲熏心的家伙”,还有他手腕上这道隐隐发烫的浅紫色痕迹……他抬起手,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,那痕迹像是一条沉睡的血管,颜色似乎比刚才又深了一丁点,是错觉吗?
他甩甩头,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抛开。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。他走到窄床边坐下,从贴身口袋里摸出玄一给的那块黑乎乎的“辟谷丹”,犹豫了一下,还是掰下小半块,放进嘴里慢慢咀嚼。味道依旧一言难尽,像是放久了的中药渣混着木屑,但咽下去后,一股微弱的暖意确实从小腹化开,稍稍驱散了点四肢百骸的寒意和虚浮感。这老道,虽然神神叨叨,拿出来的东西倒有几分门道。
他靠在床头,闭上眼睛,尝试着像之前那样,去“梳理”体内那点可怜的能量流。周围很安静,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,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、模糊不清的脚步声或金属碰撞声。这基地就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,而他现在,正位于这巨兽的腹腔之中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就在他精神稍微放松,几乎要陷入浅眠的那一刻——
一种异样的感觉,毫无征兆地爬上了脊背。
不是声音,也不是气味,更像是一种……被什么东西轻轻舔舐过的黏腻感,带着冰冷的恶意。林九猛地睁开眼,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,睡意荡然无存。他警惕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的房间,目光锐利得像刀子。惨白的灯光下,一切依旧,金属墙壁反射着冰冷的光,角落里空空如也。
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?他皱了皱眉,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有些自嘲。在这种鬼地方,神经敏感些也正常。
他重新闭上眼,试图再次进入那种内视的状态。但这一次,他留了一份心在外面。
几分钟后,那感觉又来了。
这次更清晰了些。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,穿透了厚厚的金属墙壁,精准地落在他身上。这视线不带任何情感,没有好奇,没有敌意,甚至没有探究,只是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“注视”,像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。它来自……左上方?
林九没有立刻动作,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,依旧维持着假寐的姿态。但他的感官已经被提升到了极致,皮肤下的能量像受到威胁的含羞草,微微收缩,蓄势待发。他用眼角的余光,极其缓慢、不着痕迹地瞥向感觉传来的方向——那是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处,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圆形通风口,覆盖着细密的金属网。网格后面,是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是那里吗?
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,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垂到了身侧,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金属地面。他尝试着将自己那微弱的感知力,像蛛丝一样,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,探向那个通风口。
就在他的感知即将触碰到那片黑暗的瞬间——
“嗡……”
头顶的节能灯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视觉残留。但也就在那一刹那,林九捕捉到了!通风口后面的黑暗中,似乎有某个东西……缩了回去?像受惊的蜗牛触角,迅速消失在管道深处。与此同时,那道黏腻的、被注视的感觉,也如同潮水般退去了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房间里恢复了之前的“正常”,只有通风系统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嗡鸣。
林九的心沉了下去。不是幻觉。
这基地,远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固和团结。光明的堡垒之下,阴影同样在滋生、蔓延。有人,或者……某种东西,在暗处窥视着他。是因为他“无心者”的特殊体质?还是因为他刚刚带回来的、关于“门”和“阵眼”的情报?抑或是,两者皆有?
他想起了雷烈那双审视的、带着毫不掩饰权衡利弊的眼睛;想起了陈景深博士在通讯器那端,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性分析;也想起了玄一老道那句意味深长的“结个善缘”……
自己在这“灯塔”之中,究竟是客人,是工具,还是……猎物?
他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一丝刺痛感,让他更加清醒。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抹似乎愈发清晰的紫痕,又抬头望向那个此刻看起来平静无波的通风口。
看来,想在这地方活下去,光应付外面的影魅还远远不够。真正的危险,或许就藏在身边这片看似安全的“光明”里。
那么,接下来,该轮到谁来看谁了呢?林九的眼底,掠过一丝冷冽的光。他得想办法,把这双藏在暗处的眼睛,给揪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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