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雨的清晨,林溪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。不是惊蛰时稀疏的试探,而是成团成簇的欢唱,像谁把一捧珍珠撒进了玉盘。她揉着眼睛坐起来,看见窗帘被晨光染成了淡粉,推开窗的瞬间,潮湿的风裹着花香涌进来——楼下的月季开了第一朵,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,像少女羞怯的脸颊。空气里飘着泥土的润气,混着远处麦田的青香,像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,清得人舌尖发颤。
手机在枕头边震动,江熠的名字裹着水汽跳出来。“快来我家,”他的声音带着点雀跃,背景里能听见竹篮碰撞的轻响,“我爷摘了枇杷,说谷雨的枇杷最润,刚从树上摘的,还带着绒毛呢。”
林溪套上碎花连衣裙,外面搭了件针织开衫,踩着帆布鞋往楼下跑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,暖黄的光落在台阶上,映得她发梢的碎光格外明显。单元门推开时,风里带着点温吞的软,吹得月季花瓣轻轻晃,像在点头问好。江熠骑着辆老式自行车在路口等,车后座绑着个竹篮,篮沿露出的枇杷黄澄澄的,像挂了串小灯笼。他穿着件白衬衫,袖口卷到手肘,阳光落在他肩上,把发梢染成了金。
“等你十分钟了,”他跳下车把竹篮往她手里塞,篮柄上缠着圈绿绳,是新摘的柳条,“刚摘的,我爷说要趁露水没干吃,润嗓子,特意挑了带枝的,说能放得久点。”
竹篮里的枇杷圆滚滚的,金黄的果皮上覆着层细白的绒毛,像裹了层糖霜。林溪拿起一个,指尖沾着点绒毛,轻轻剥开果皮,橙红的果肉露出来,甜香混着果酸在空气里漫开。她咬了一口,汁水立刻在嘴里炸开,甜得像蜜,却带着点清冽的酸,把春末的燥都压了下去。“里面的核好小,”她含糊不清地说,果肉沾在嘴角,像只偷食的小松鼠,“比超市买的甜多了。”
“我爷说要选向阳枝上的,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瓷盒,往她手里塞,“这是枇杷膏,我妈用去年的枇杷熬的,说你最近总咳嗽,冲水喝润喉。”
瓷盒里的枇杷膏呈琥珀色,黏稠得能拉出丝,凑近闻,一股醇厚的甜香混着川贝的药味,让人心里暖暖的。林溪捏了捏盒盖,忽然发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点黄,指关节处还有道细小的划痕,像被枇杷枝上的刺扎的。“又自己摘枇杷了?”她皱着眉拉过他的手,指尖还带着点果皮的黏,“跟你说过让爷爷用梯子,偏要爬树,那么高的枝桠多危险。”
“向阳的枝桠梯子够不着,”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往自己衬衫口袋里塞,口袋里的手帕沾着点枇杷汁,“我爷说我小时候爬树摘枇杷摔过,现在得证明给他看我长大了,你看这果,个个都没碰伤。”
江熠家的院子里,枇杷树的枝桠还在摇晃,几片叶子上的露水往下滴,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水痕。他的爷爷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,见他们进来,笑着往石桌上指:“溪溪来啦?快尝尝我泡的枇杷酒,今年新酿的,就等谷雨开坛呢。”
石桌上的白瓷碗里,枇杷酒呈淡金色,飘着两颗完整的枇杷果,酒香混着果香,像把整个春天的甜都酿在了里面。林溪抿了一口,甜丝丝的带着点微醺,酒液滑过喉咙时,留下股温润的暖。“比米酒甜,”她咂咂嘴,舌尖还留着果香,“爷爷太会酿了。”
“是熠熠帮着翻的坛,”爷爷往她碗里添了点酒,“每天都去看发酵程度,说溪溪夏天爱喝冰的,得酿得甜些才好喝。”
江熠的耳尖在阳光下红得像樱桃,往她手里塞了颗枇杷:“快吃果,别听我爷瞎说,酒喝多了上头。”
上午的阳光渐渐暖起来,晒得人身上发懒。江熠忽然从屋里拿出个木盒,樟木的表面刻着细密的花纹,像串枇杷果。“给你的谷雨礼物,”他把木盒往她手里放,樟木的香混着点果香,“里面是条项链,枇杷形状的,我妈说谷雨戴枇杷,夏天不生痱。”
项链是银做的,小巧的枇杷吊坠上錾着叶脉纹,中间嵌着颗小小的黄水晶,像果核里的光。林溪把它戴在颈间,银链贴着皮肤凉丝丝的,吊坠落在锁骨处,像藏了颗小小的太阳。“这纹路太像真的了,”她低头看着吊坠笑,黄水晶在光下闪着细亮,“是我收到过最别致的礼物。”
“银匠师傅照着院里的枇杷刻的,”他挠了挠头,手指绞着衬衫的衣角,“连绒毛的纹路都刻了,你看这上面的小点,像不像果皮上的绒毛?”
林溪凑近看,果然,吊坠表面有层细密的小凸点,像极了枇杷果皮上的绒毛,心里忽然软得发涨。
中午的饭桌上,摆着盘枇杷炖银耳,琥珀色的汤汁里,银耳像朵盛开的花,枇杷果浮在上面,甜香混着胶质的黏,像把春天的润都炖在了里面。江熠把最胖的那块枇杷往她碗里夹,说“我不爱吃炖软的”,其实她知道,他是想让她多补点胶质。
“下午没课,去河边钓鱼吧?”林溪舀着汤说,甜香混着银耳的滑,在嘴里漫开,“我爷说谷雨的鱼最肥,钓上来让阿姨做红烧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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