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黯的右眼完全睁开了。
那不再是属于“幽灵”的冰冷锐利,也不是网络连接时的非人空洞,而是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,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。视线缓慢地移动,掠过苏晚晴泪痕未干却充满惊喜的脸,掠过渡鸦紧握武器却微微放松的肩膀,掠过韩松博士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,最后落在这间简陋、压抑的隔离观察室。
他尝试移动手指,一阵剧烈的、仿佛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都在抗议的酸痛感传来,让他闷哼了一声。喉咙干涩得如同沙漠,发出一点声音都异常艰难。
“别动!”苏晚晴立刻按住他的肩膀,声音哽咽,“你昏迷了很久……身体需要时间恢复。”她迅速取来清水,用棉签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。
清凉的水分带来一丝慰藉。林黯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晚晴脸上,记忆的碎片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,逐渐清晰——最后的意识冲击,“心镜石”的破碎,老师的碾压,还有……那漫长而黑暗的漂泊。
“多久了?”他的声音依旧沙哑,但比刚才清晰了一些。
“十七天。”苏晚晴回答,紧紧握着他的手,仿佛怕他再次消失。
十七天。镜城已经在失控的网络中挣扎了十七天。林黯闭上右眼,几乎是本能地,试图去感知那曾经无处不在的灵思网络。
然而,他“看”到的,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景象。
不再是清晰的能量脉络或数据流,而是一片狂暴的、色彩混乱的“星云”。愤怒的猩红、绝望的深灰、茫然的惨白、还有无数难以定义的情绪色彩,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,在意识的背景中疯狂搅动、冲撞。噪音震耳欲聋,不再是低语,而是无数意识碎片的尖叫、哭泣、狂笑和嘶吼。这就是失去“心镜石”调和与“彼岸”控制后,网络真实的模样——一个精神层面的地狱。
更让他心悸的是左眼窝。那里不再是与网络连接的“窗口”,而变成了一个……“漩涡”。一个冰冷、沉重、自主旋转的幽蓝漩涡。它不再是他的工具,更像是一个寄生在他身上的、拥有部分独立意志的活体器官。他能感觉到它正在自发地、缓慢地吸收和吞吐着周围网络中那些混乱的能量,试图进行某种极其初级的“过滤”和“平息”,但这过程本身,就带来一种沉重的负担感和……饥饿感。
这不是他熟悉的力量。这是一种更深层次、更危险的融合。
他猛地睁开右眼,额角渗出冷汗。
“怎么了?”苏晚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。
“网络……很糟。”林黯言简意赅,没有详细描述那地狱般的景象,“我的左眼……也变了。”
就在这时,研究所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!紧接着是能量武器交火的爆鸣和“蚀刻者”那特有的、非人的嘶吼!
渡鸦脸色一变,立刻冲向门口:“妈的!他们找到这里了!是‘守夜人’的残部,还引来了不少‘蚀刻者’!”
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在外面响起,防卫组正在与入侵者激烈交火。
“必须转移!”韩松博士惊慌失措,“这里守不住了!”
苏晚晴看向林黯,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决断。他现在极度虚弱,根本不适合移动。
林黯深吸一口气,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左眼窝传来的沉重感,试图坐起来。“扶我起来。”
“你不行!”苏晚晴阻止他。
“没时间了。”林黯的右眼盯着她,里面是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我不能……再躺着。”
在苏晚晴和赶回来掩护的渡鸦的搀扶下,林黯艰难地离开了病床。他的双腿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,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。每移动一步,左眼窝的漩涡就加速旋转一分,仿佛在贪婪地吸收着外界战斗产生的恐惧、愤怒和杀戮意志,这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眩晕。
他们刚刚离开隔离室,一枚能量手雷就在他们刚才所在位置的附近爆炸,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将观察室的玻璃炸得粉碎!
“走这边!”渡鸦熟悉研究所的结构,带领他们冲向一条备用的紧急通道。
通道内更加昏暗,只有远处交火的光芒不时闪烁。枪声、爆炸声、嘶吼声、惨叫声不绝于耳。研究所正在陷落。
林黯被半拖半架着前行,右眼努力适应着黑暗,而左眼窝的幽蓝漩涡却在黑暗中异常清晰。他能“感觉”到外面那些“守夜人”士兵冰冷的杀意,“蚀刻者”疯狂的破坏欲,以及己方幸存者们拼死抵抗的决绝。这些强烈的、原始的情绪能量,如同无形的潮水,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,并被左眼的漩涡部分吸收。
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左眼窝里冲出来。
就在这时,三个“蚀刻者”突破了防线,嚎叫着从侧面一个岔路口扑向他们!它们眼中浑浊的乳白色充满了纯粹的毁灭冲动。
渡鸦怒吼着举枪射击,但子弹打在它们异变的躯体上效果甚微。苏晚晴试图将林黯护在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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