扫描仪的尖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寂静的观察室内激起圈圈涟漪。苏晚晴几乎是扑到屏幕前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。那不再是平坦的直线,而是微弱却坚定的起伏,如同冰川下悄然涌动的暖流,如同枯木深处萌发的新芽。她死死盯着那波形,生怕一眨眼它就会消失。
“渡鸦!韩博士!”她朝着门外喊道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
脚步声很快传来。渡鸦带着戒备冲进来,手里还握着武器,看到屏幕上的变化,硬朗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愕。韩松博士跟在他身后,睡眼惺忪,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时,瞬间清醒,几乎是扑到仪器前,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附属键盘,调出更详细的分析数据。
“脑电波活动……阿尔法波和西塔波重新出现……虽然微弱,但模式稳定……这不是植物状态的反应!”韩松的声音因兴奋而拔高,“他的意识……他的意识正在从深度抑制中复苏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病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上。林黯左眼窝那片幽蓝晶体内部,星云的旋转似乎变得更加灵动,之前那一闪而逝的流光并非幻觉,此刻正如同呼吸般,极有规律地明灭着,与屏幕上脑波的起伏隐隐同步。
“是那神经活化剂起作用了?”渡鸦看向苏晚晴。
苏晚晴摇了摇头,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林黯脸上。“我不知道……也许有关系,也许……是他自己的意志。”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研究所内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。防卫依旧严密,但每个人的眼神中,都多了一丝此前不曾有的光亮。苏晚晴寸步不离,仔细观察着林黯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——他指尖偶尔的颤动,喉结无意识的滚动,甚至眼皮下快速眼动期带来的细微涟漪。
她继续对他说话,语气更加轻柔,也更加坚定。
“林黯,你能听到我吗?我们都在等你。”
“外面的世界很糟糕,但我们在努力。默客联系上了更多幸存者。”
“你需要回来,我们需要你……我需要你。”
她不知道这些话语是否能穿透那层晶体的壁垒,抵达他漂泊的意识,但她相信,连接从未真正断绝。
而在那片意识的深渊中,变化确实在发生。
林黯不再仅仅是随波逐流的碎片。那微弱却规律的脑波,如同在他混沌的感知中点亮了一盏灯。他开始能在这片信息的洪流中,稍微“握紧”自己的意志。他依旧能感受到城市庞杂的记忆和情感,但不再是被动承受,而是开始尝试去“理解”,去“梳理”。
他“触摸”到一片区域的能量充满了暴戾和破坏欲,那是网络底层积累的愤怒;他又“遇到”一片空洞的区域,仿佛所有的意识和情感都被抽空,只留下冰冷的虚无,那是过度“镇静”留下的后遗症;他还感知到一些微弱但坚韧的“光点”,那是像默客、像苏晚晴他们一样,仍在努力维持着秩序和希望的意识节点。
他的左眼窝晶体,在现实中是封闭的奇点,在这里,却仿佛成了一个微型的“心镜石”。它不再仅仅是保护他的方舟,更开始主动地、缓慢地吸收和调和着周围混乱的能量。过程极其缓慢,如同水滴石穿,但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——他不再仅仅是网络的“一部分”,他开始尝试去“影响”网络。
现实中,苏晚晴注意到,林黯左眼窝晶体的明灭频率,似乎与研究所外围某个区域传来的、微弱的网络扰动产生了奇异的同步。她将这一发现告诉了韩松和刚刚建立起稳定联系的默客。
“他在适应……不,他在尝试控制!”默客的意识信号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,“虽然范围极小,强度微弱,但他确实在主动引导和安抚那片区域的能量乱流!这……这超出了‘自由节点’的范畴!”
这消息如同强心剂,注入了幸存者们的心中。希望不再渺茫,它开始有了具体的形态。
几天后,当黎明再次降临(尽管天空依旧灰暗),苏晚晴像往常一样,用湿毛巾轻轻擦拭林黯的额头。就在她的指尖掠过他眉骨时,她感觉到,他覆盖着晶体的左眼窝下方,那一直紧闭的右眼,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她的动作瞬间停滞,呼吸屏住。
一下,又一下。
然后,在苏晚晴、闻讯赶来的渡鸦和韩松紧张的注视下,林黯的右眼,缓缓地、艰难地,睁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。
视线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,仿佛隔着一层浓雾。他似乎在努力聚焦,眼珠微微转动,最终,定格在苏晚晴布满担忧与惊喜的脸上。
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,没有发出声音,但苏晚晴从他的口型清晰地读出了那个字:
“……晚……晴……”
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微弱得几乎被仪器的嗡鸣掩盖。
但这一声,却如同惊雷,炸响在寂静的观察室里。
漂泊者,终于从深渊归来。
带着满身的疲惫,眼底深处残留着星海的碎片,以及左眼窝中那片已然与他融为一体的、蕴藏着未知力量的幽蓝晶体。
微光已重燃,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,但他们不再是黑暗中盲目前行的孤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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