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第一幕:西境舆图**
七月初的朔方关,塞外的风已褪去了严冬的刺骨与春日的料峭,裹挟着阳光的热力与草叶的清香,吹拂着这座日益雄峻的关城。都督府正厅,高耸的穹顶下,窗棂洞开,明亮的光柱倾泻而入,在地面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空气中,除了固有的墨香与松木气息,更隐约浮动着一丝新裱糊浆糊的微酸,以及羊皮硝制后的特殊味道。
厅堂正北,那面原本悬挂着旧版北境舆图的墙壁,此刻已被一幅全新的巨幅《北境西部全览舆图》所占据。地图以硝制过的特大张鞣制羊皮为底,边缘以紫檀木框精心装裱,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。羊皮纸基底泛着柔和的浅黄色泽,其上墨迹酣畅淋漓,朱笔勾勒如龙蛇腾跃,山川河流的走向、城池隘口的位置、部落牧场的边界、新辟道路的脉络,无不精细入微,纤毫毕现。
这幅舆图本身,便是过去数月间,北境西部格局天翻地覆的最直观见证。数月之前,这片自朔方关向西蜿蜒直至玉门,向北囊括黑水河流域丰美草场,向南延展至祁连山北麓雪线以下的广袤区域,舆图上尚有大片令人不安的空白或标注着“势力未明”、“部落游移”、“缓冲地带”等模糊而危险的字眼。而今,这些字样已被尽数擦去,取而代之的是醒目的朱红色“北境都督府直辖”印记,以及一系列新近勘定、标注清晰的郡县名称、烽燧哨卡符号。一条条代表着新辟官道和主干商路的墨线,如同被注入生命力的血管,纵横交错,将这片曾经松散、各自为政的土地,紧密地联结成一个整体。
此刻,都督府核心成员齐聚厅内,肃立于舆图之前。萧北辰一身玄色暗纹常服,并未佩戴过多饰物,只腰间束着一条象征身份的玉带,卓然立于图前,身姿挺拔如朔风中的白杨。他左侧,青衣纶巾的诸葛明,手持一根打磨光滑的紫檀木细长指示杆,神情专注而沉静;右侧,赵铁鹰全身甲胄,按刀而立,古铜色的面庞上线条刚硬,目光锐利如鹰。其余如掌管钱粮户籍的华清、负责文化礼仪及部分对外联络的梵眼,以及新近提拔、脸上犹带着几分激动与谨慎的三郡郡守、几位主力旅帅,亦分列两旁,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聚焦在这幅象征着权力、疆域与未来的巨图之上。
诸葛明手中的紫檀木杆轻轻抬起,精准地点在舆图中央、代表朔方关的那个醒目标记上,声音清越而沉稳,带着一种经过世事磨砺后的克制与洞悉全局的明晰,在宽阔高敞的大厅中清晰地回荡开来:
“主公,诸位同僚。自《朔方盟约》签订,黑水、兀鹫等大部歃血为誓,归附我北境以来,迄今已逾三月。盟约之威,如雷霆震慑宵小;西域商路复通之利,似甘霖滋养万物。此二者相辅相成,使我北境军威政令,如春风化雨,无远弗届,已深入西陲之地,泽被万千生民。”
木杆随之缓缓向西移动,划过代表黑水河上游丰茂草场的浅绿色区域,越过标注着星星峡险峻隘口的褐色山形符号,最终在祁连山脚下那片用靛青色渲染的广袤地带稳稳停住。
“据此,原依附于突厥残部,或处于摇摆观望之大小部落,计有黑水、兀鹫、白羊、风语、沙狐、烈马等共计二十七个部落,已尽数遣其首领或嫡系世子,携部落世代传承之详细户籍册、精确牧地界图、以及象征彻底归顺的‘九白之贡’(注:草原部落归顺最高礼节,通常进献白马、白驼等九种白色珍贵牲畜或物品,此处泛指归顺之诚),向我北境都督府表示臣服,愿永为藩屏,遵我号令,纳贡称臣。”
他的语气平和,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。那木杆划过的轨迹,不仅是一条地理上的界线,更是一条权力边界的确立,标志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端。
赵铁鹰适时地上前一步,铁甲叶片摩擦发出铿锵之声,他抱拳行礼,声音洪亮如撞击巨钟,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与笃定:“禀主公!末将麾下飞羽骑三十六支精锐巡哨队,依照参谋司新定之《西境防务巡查方略》,已对上述舆图所标全部区域,进行了为期两月、不间断的往复拉网式巡查与武装侦察。舆图所绘山川地形、部落聚居点、水源地、道路状况,皆与实地勘验无误,误差控制在五里之内!”
他伸出粗糙的手指,指向地图上那些如同星辰般散布的烽燧和哨卡符号,继续道:“各交通要冲、关键水源地、区域制高点,均已依照‘烽燧联防,哨卡呼应’之新防御体系,设立了标准烽火台一百二十座,固定哨卡五十处。每处烽燧驻兵一火(注:古代军队编制,约10人),哨卡驻兵一队(约50人),均由我北境地方守备军骨干,与各归附部落按比例抽调、经初步整训的‘义从’骑兵共同驻防。如今,往来商旅,即便只是三五十人的小型队伍,亦可凭借都督府颁发的通行符节,昼行夜宿,安全无虞,无需再像往日那般,必须重金雇佣数百人规模的大型护卫兵团,提心吊胆方能通行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