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锐果然上钩了。
他放下酒杯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带着一种“兄弟我懂你”的共情,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引导性的暗示:“默哥,别这么想。这事儿……唉,其实也怪不得嫂子完全。周宁那孙子,人模狗样,伪装得太好了,又懂点女人心思……嫂子可能就是一时……糊涂。”
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,观察着陈默的反应,然后继续道:“而且,我后来想了想……案发前那段时间,嫂子好像……是有点不对劲。好像心事重重的,有一次我还看她偷偷抹眼泪……问她也不说。现在想想,估计那时候就跟周宁……”
话语像毒蛇的信子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,试图将最后的怀疑也引向死者,完成最后的栽赃和脱罪。
陈默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的肉里。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,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立刻拔出枪,打烂眼前这张虚伪恶毒的脸。
老板端着白切粉肠过来了,放在桌上,好奇地看了两个沉默的男人一眼,又默默走开。
气氛短暂地凝滞。
陈默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粉肠,蘸了厚厚的蒜泥酱油,却没有吃,只是看着它。
“锐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你还记得,去年九月,我去景宁市之前,有一天晚上,你来找我拿文件吗?”
李锐正拿起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,随即自然地把酒送入口中:“嗯?好像有吧,太久了,记不清了。怎么了?”
“那天晚上,薇薇好像不太舒服,睡得很早。”陈默慢慢说着,目光从粉肠移到李锐脸上,“我进屋的时候,她都没醒。床头柜上,放着半杯水和几颗药片。”
李锐咀嚼的动作放缓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警惕,但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疑惑:“药片?嫂子生病了?”
“艾斯挫仑。”陈默吐出三个字,眼睛死死盯着李锐,“处方安眠药。医生说,孕期不建议服用。”
李锐脸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秒,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:“哦!你说那个啊!我想起来了!好像是有那么回事,那段时间嫂子不是说失眠有点严重吗?还是我认识的一个医生朋友给开的药,说小剂量没事儿……怎么了?这药有问题?”他的反应快得惊人,解释得天衣无缝,甚至反将一军。
“你那个医生朋友,叫什么?在哪家医院?”陈默追问,语气依旧平淡,像是在闲聊。
李锐笑了笑,拿起酒瓶又给陈默倒酒,似乎想用这个动作掩饰什么:“哎,一个老朋友了,后来调去外地了。默哥,你今天怎么老问这些过去的事儿?人都没了,别再琢磨了,越想越难受。”
他试图把话题拉回“悲伤”和“放下”的轨道。
陈默却没有接那杯酒。
他放下筷子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像两把淬冰的锥子,直直刺入李锐的眼睛。
“我昨天……整理薇薇的东西。”他缓缓说道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“找到了一张她藏起来的孕检报告。”
李锐倒酒的动作猛地停住。酒液从杯口溢了出来,洒在桌子上。
“10月17号的报告。”陈默的声音冷硬如铁,“上面写着,怀孕4周+。”
死一样的寂静,瞬间笼罩了这张小小的桌子。
粥锅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,却带不来丝毫暖意。窗外的雨声仿佛也消失了。
李锐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。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关切的眼睛里,所有的伪装像潮水般褪去,露出底下冰冷的、惊疑的、然后迅速转为极度危险的礁石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陈默。眼神锐利得像刀,试图从陈默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里,判断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。
陈默迎着他的目光,毫不退缩,甚至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“法医推断是8周。DNA说不是我的。”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,“10月17号,4周+。那我出差回来那天,她应该是5周多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李锐眼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,被一种阴鸷的狠厉取代。
“锐,你生物课好像学得不错。”陈默的声音轻得像耳语,却带着千斤重量,“你告诉我,5周多的胎儿,做亲子鉴定,结果准吗?”
哐当!
李锐猛地向后靠去,椅背撞在墙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。那双眼睛里的危险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。
店里仅有的一个服务员和老板都吓了一跳,惊讶地望过来。
李锐死死地盯着陈默,几秒钟后,他脸上忽然又挤出一个极其扭曲难看的笑容,声音干涩:
“默哥……你……你喝多了吧?胡说什么呢?这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但他的眼神,他的反应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伪装,彻底撕破。
陈默缓缓站起身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李锐,”他不再叫他“锐”,声音里淬满了冰冷的恨意和杀机,“那孩子,是你的,对不对?”
这句话,像最终判决,狠狠砸下。
李锐坐在那里,仰头看着他,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那个扭曲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,彻底垮塌,只剩下赤裸裸的、狗急跳墙般的狰狞。
他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只是眼神怨毒地盯着陈默,像一条即将发起攻击的毒蛇。
粥店里的空气,凝固成了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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