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声未歇,敲打在车窗上,如同密集而焦躁的心跳。
陈默盯着那个冰冷的“好”字,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熄灭了,只剩下纯粹的、绝对的冷。他一把扯下车内后视镜下挂着的一个小小的平安符——那是林薇去年去寺庙为他求的——用力攥在手心,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,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。
老地方。
指的是离市局不远的一家通宵营业的潮汕砂锅粥店。以前办案熬夜,或者单纯想喝酒聊天,他们常去那里。老板是个胖胖的潮汕人,话不多,粥熬得极好,白切粉肠也是一绝。
那里有太多过去的记忆。勾肩搭背,吹牛打屁,抱怨领导,畅想未来。那些记忆此刻像玻璃碎片,扎进脑子里,泛起带着血腥味的恶心。
他发动车子,驶出小巷,汇入凌晨冷清的车流。雨刮器单调地左右摆动,刮开一片片模糊的水幕,城市的光怪陆离在窗外流淌,却照不进他眼底丝毫温度。
他需要一把枪。不是后腰那把登记在册的配枪。那会留下记录。
车子拐进一个老旧的居民区,停在一栋筒子楼下。他冒雨上楼,在三楼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。敲门,三长两短。
等了将近一分钟,门才开了一条缝,露出一张警惕的、布满皱纹的脸,眼睛里混浊带着精光。
“黑叔,”陈默低声说,“是我。”
被叫做黑叔的老头眯眼看清是他,愣了一下,尤其是看到他湿透的样子和冰冷的神色,嘟囔了一句:“陈队长?你这……”
“借把‘狗’,干净的,急用。”陈默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。
黑叔是局里老线人,以前在边境线捣腾过东西,手底下有些见不得光的门路。陈默帮过他一次大忙,救了他孙子一命。
黑叔盯着他看了几秒,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,最终什么也没问,只是叹了口气,缩回头。片刻后,递出来一个用油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,沉甸甸的。
“六个崽,满的。没擦过屁股。”黑叔的声音压得更低,“小心点。”
陈默接过,塞进怀里贴身藏好,冰冷的金属感隔着湿透的衣服渗入皮肤。
“谢了。”他转身下楼。
“陈队!”黑叔在身后喊住他,声音带着罕见的严肃,“活着回来。”
陈默脚步顿了顿,没有回头,快步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。
怀里的黑枪像一块冰,贴着胸膛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越过那条线,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但那条线,早在李锐把刀伸向林薇的时候,就已经被血染得模糊不清了。
砂锅粥店门口灯光昏黄,在雨夜里撑开一小片暖色的光晕。这个时间点,店里几乎没有客人。
陈默的车停在对面街角的阴影里。他没有立刻下车,而是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,观察着店内。
李锐已经到了。
他坐在最里面靠墙的老位置,背对着门口。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,面前摆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粥,两碟小菜,还有一瓶开了的白酒,两个酒杯。
他看起来很放松,甚至有些懒散,拿着手机似乎在刷着什么,偶尔抬手喝口粥。
自然的就像无数次普通的宵夜。
陈默深吸一口气,推开车门,再次走入雨中。
店门上的风铃因为他的进入而叮当作响。
李锐抬起头,看到是他,脸上立刻露出那种熟悉的、带着点关切和无奈的笑容,朝他招手:“默哥,这边!快进来,淋湿了吧?这鬼天气。”
一切都和以前一样。
陈默走过去,在他对面坐下。身上湿透的衣服带来一股寒意。
“老板,再加个白切粉肠,多弄点蒜泥。”李锐熟稔地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,然后拿起酒瓶,给陈默面前的杯子斟满,“喝点,驱驱寒。看你脸色差的。”
透明的液体在杯子里晃动,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味。
陈默没动那杯酒,只是看着李锐。看着这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,看着那双眼睛里此刻毫无破绽的、甚至带着真诚担忧的眼神。
演技真好。
“心里堵,”陈默开口,声音沙哑,带着刻意营造的疲惫和颓丧,“睡不着,老是想起薇薇……还有那个畜生。”
李锐叹了口气,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,表情沉重:“唉,谁说不是呢。嫂子那么好的人……妈的,周宁那个杂碎,千刀万剐都不解恨!”他骂得情真意切,拳头攥紧,手背上青筋隐现。
如果不是怀里的U盘冰冷地贴着皮肤,如果不是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像鬼火一样在脑海里燃烧,陈默几乎又要被这完美的表演骗过去。
他低下头,用手指用力掐着眉心,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杀意。
“我有时候……甚至有点恨她。”陈默的声音更低,更压抑,带着痛苦的颤抖,“恨她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那么不小心……为什么招惹上周宁那种人……不然也不会……”
他在赌。赌李锐会顺着他的话,继续把脏水泼向林薇,继续巩固他“因情被杀”的设定,并从中获得扭曲的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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