凛冬的寒意并未能冻结奔向希望的脚步。在“玄鼎”势力如磁石般吸引四方的同时,无数条隐秘的道路上,正上演着一幕幕悲壮而又充满希望的迁徙图景。
颍川士子陈方,自那日在决策堂得见张明远后,便被安排进了逐鹿城新设的“高等实务学堂”进行短期学习和适应。然而,他的北归之路,并非孤例。
在陈方的故乡颍川,另一位名叫韩洙的寒门士子,正面临着更为艰难的抉择。韩洙年近三十,苦读二十载,却因家世清贫,无人举荐,屡屡碰壁于颍川各大名士门下。他曾怀抱济世之志,却只能在乡间教授蒙童,换取微薄束修,眼见家徒四壁,老母病妻嗷嗷待哺。
那一日,他于友人家中,偶然见到一本辗转传入、边角已磨损不堪的《求才三令》与《启蒙新篇》合订册。初时不过好奇,越读却越是心惊,继而热血沸腾。
“不问出身,唯才是举……学以致用,经世济民……天下为公……”这些字眼如同惊雷,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中炸响。书中描绘的那个“无有门第之见,但以才德论英雄”的北地,对他而言,不啻于传说中的桃源仙境。
“母亲,娘子,”那一夜,韩洙跪在病榻前,声音哽咽却坚定,“儿(夫君)欲往北地去。”
老母浑浊的眼中满是担忧:“北地苦寒,又传闻是张明远那‘反贼’之地,我儿此去,祸福难料啊!”
妻子紧紧抱着年幼的孩子,泪水无声滑落,却最终低声道:“夫君既有大志,妾身……不敢阻拦。只望夫君保重,若得安身,莫忘家中……”
韩洙磕了三个头,变卖了仅有的几卷藏书和妻子的一支木簪,凑得些许盘缠。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凌晨,他背起简单的行囊,里面除了几件破旧衣物,便是那本视若珍宝的《启蒙新篇》。他不敢走官道,只拣荒僻小径,昼伏夜出,躲避盘查。渴饮山泉,饥食野果干粮,数次险遇剪径强人,皆凭机敏躲过。一路向北,心中那点由书籍点燃的星火,支撑着他穿越重重险阻。他知道,渡过黄河,便是新生。
与此同时,在江东吴郡的治所附近,一处简陋的河湾边,老匠人鲁平正对着自己那艘半成品的小艇发呆。他是世代相传的造船工匠,手艺精湛,原本在官营船坊劳作,只因不肯将一项关键的榫卯技艺无偿献给盘剥过甚的工官,便被寻衅赶了出来,生计无着。
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,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。岸边的芦苇荡里,隐约传来孩童因饥饿而发出的微弱啼哭。他的儿子,一个同样精于木工的青年,蹲在一旁,用力地捶打着地面,眼中满是愤懑与绝望。
“爹,这江东,还有我等活路吗?”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普通商贩服饰的中年人悄然靠近,他是“玄鼎”渗透至此的“边贸特需司”外围人员。
“老丈,可是姓鲁?”商人压低声音。
鲁平警惕地抬起头。
商人也不多言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、结构极其精密的木制滑轮模型,又拿出一小袋沉甸甸的五铢钱(其中混有少量“玄鼎”自铸的、成色极佳的“大同通宝”),低声道:“北边逐鹿城,设‘天工院’,广募天下巧匠。似老丈这般手艺,去了便是‘匠师’待遇,月给粟米五石,钱帛若干,专一营造,不受官气。家小亦可随行安置,分予田宅。此物,便是马钧院正托我带给天下巧匠看的。”
鲁平颤抖着手接过那滑轮模型,只一眼,便看出其中蕴含的巧思与远超当下的工艺水准。他又掂了掂那袋钱,感受着那份实实在在的诚意。他看了看儿子期盼的眼神,又回头望了望芦苇荡中隐约的家人身影。
一夜无眠。次日黎明,鲁平一家老小十余口,如同许多在江东活不下去的工匠、渔民一样,登上了商人安排的几艘看似普通的货船。船并未顺流而下入海,反而借着晨雾掩护,巧妙地避开吴军水寨,沿江西行,转入支流,向着北方的未知,亦是希望,悄然驶去。
**线三:荆襄故地,小吏携秘**
荆州南阳郡的一处基层乡亭,小吏范巡,正面临着一生中最大的恐惧与抉择。他掌管着本亭的户籍、田亩图册,亲眼目睹了在刘备与孙权势力拉锯、各级官吏层层盘剥下,本乡百姓是如何从略有存余到卖儿鬻女、田宅被豪强巧取豪夺的。他空有怜悯之心,却无力改变分毫,甚至自身也时常受到上官索贿的逼迫。
前几日,郡里突然来了命令,要求紧急核对所有户籍田亩,据闻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大战预征粮草和兵员。范巡知道,这命令一旦执行,便是将这乡里最后一点生机也彻底榨干。
夜深人静,他看着屋内堆积的简牍和图册,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,是无数乡邻的血泪。他又想起不久前,一位自称北边来的行商,在与他“偶遇”饮酒时,看似无意间提起的北方见闻——“那边啊,吏禄充足,无人敢盘剥百姓,田税固定,绝无临时加征。更重要的是,他们信那个什么‘法’大于天,连他们府主都不能随意违反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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