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并州北部,寒风如刀,刮过枯黄的草甸与裸露的黄土丘壑。一支由二十余辆大车组成的“玄鼎”商队,正沿着蜿蜒的谷地艰难前行。车队插着代表逐鹿城官方许可的蓝色三角旗,以及“边贸特需司”的标识,满载着民用曲辕犁、新式织机、麻布、药材以及数百册《农桑辑要》、《启蒙新篇》的简装刻本。
领队的是边贸特需司的一位老管事,姓周,人称周老倌。他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,眯眼望着前方隘口隐约可见的土堡,眉头微蹙。那里是通往并州腹地几个大聚落的必经之路,由本地豪强王氏与曹军一个屯队共同把守。
“都打起精神!过了前面那道坎,这趟的利市就算成了大半!”周老倌回头吆喝一声,车队伙计和护卫的三十余名兵士纷纷应和。这些兵士并非精锐战卒,而是隶属于新成立的“护商团”,由各军轮流派遣,既是历练,也负责应对小股流寇。
然而,当车队行至隘口土堡前百步时,却被一队歪戴头盔、手持长枪的兵丁拦下,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队率。旁边还站着几个身着锦袍、腰佩环首刀的家丁,领头的是个三角眼的中年汉子,正是王氏的家丁头目,王魁。
“停下停下!查验货物!”那曹军队率懒洋洋地喊道,眼神却不住地在那些用油布盖得严实的大车上逡巡。
周老倌连忙上前,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,从怀中掏出盖有逐鹿城大印和边贸特需司关防的文书:“这位军爷,王管事,我等是北面逐鹿城的官商,这是通关文书,货物清单在此,皆是民用之物,绝无违禁。”
王魁一把夺过文书,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,随手递给旁边的曹军队率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逐鹿城?就是那个不服王化,自称什么‘玄鼎’的张明远的地盘?谁知道你们这文书是真是假?如今并州地界,不太平,谁知道你们这车里藏没藏兵器甲胄?”
那曹军队率会意,将文书随手塞进怀里,喝道:“王管事说得在理!来人啊,给我搜!仔细地搜!”
周老倌脸色一变,强压着怒气:“军爷,王管事,这不合规矩吧?我等乃是合法行商,文书齐全……”
“规矩?”王魁嗤笑一声,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,“在这里,我们王家的话,就是规矩!谁知道你们这些北边来的,安的什么心?说不定就是探子!”他手一挥,那些家丁和兵丁便如狼似虎地扑向车队,开始粗暴地掀开油布,翻检货物。
“住手!”护商团中,一名年轻的队正猛地踏前一步,按住了腰间的刀柄。他名叫李焕,乃是李顺的远房侄子,年方十八,因在讲武堂表现优异,被选入此次护商任务历练。他面容尚带稚气,但眼神锐利,身姿挺拔如松。
“呦呵?还有个硬茬子?”王魁斜眼看着李焕,满是轻蔑,“毛都没长齐,也敢在爷爷面前拔刀?”
李焕胸膛起伏,强忍着怒火,沉声道:“我等奉命护商,尔等无凭无据,强搜官商货物,与匪类何异?若再不住手,休怪我等行使自卫之权!”
“自卫?”那曹军队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指着李焕对左右笑道,“听见没?这小子说要自卫?兄弟们,给他松松筋骨!”
十几名曹兵和王家家丁顿时狞笑着围了上来,刀枪并举。
周老倌大急,连忙拉住李焕:“李队正,不可冲动!府主有令,以和为贵,不可轻易启衅!”
李焕深吸一口气,想起临行前伯父李顺和讲武堂教官的再三叮嘱——“护商非征战,威慑为主,克制为先,然底线不可失,尊严不可辱。”他猛地抬手,厉声喝道:“结阵!御!”
三十余名护商团士兵训练有素,闻令瞬间收缩,以车队为依托,长枪前指,盾牌护住侧翼,形成了一个简易却森然的防御圆阵。动作整齐划一,一股肃杀之气陡然弥漫开来,与对面那些散漫的兵丁家丁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王魁和那曹军队率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慑得一滞。
李焕持刀立于阵前,目光扫过众人,声音冷冽:“我再言一次,此乃‘玄鼎’官商,受律法庇护!尔等立刻归还文书,放行车队,今日之事,我可既往不咎。若再冥顽不灵,刀枪无眼!”
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,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那曹军队率有些犹豫地看向王魁。王魁脸色变幻,他本以为是一头可以随意拿捏的肥羊,没想到踢到了铁板。对方虽人少,但那阵势和精气神,绝非他手下这些乌合之众可比。
但众目睽睽之下,若就此退缩,他王魁和王家的脸面往哪搁?他咬了咬牙,色厉内荏地吼道:“虚张声势!给我上!拿下这群北边探子,重重有赏!”
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几个悍勇的家丁发一声喊,挥刀扑上。
“刺!”李焕毫不犹豫,一声令下。
前排三名长枪手如臂使指,三杆长枪毒蛇般刺出,精准地格开对方的兵器,枪尖瞬间点在冲在最前那名家丁的胸口、肩窝和小腹,力道拿捏得极准,未取其性命,却让其惨叫着倒地,失去了战斗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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