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贤令广发各州,应者寥寥。
偶有江湖郎中、游方术士揭榜,或有些许缓解症状的偏方,但无人能解决根本的传染问题。
疫情在原坡城持续蔓延,被隔离者已近三千,整座城池笼罩在恐惧与绝望之中。
就在秦天几乎要做出那个艰难决断的前夕,亲兵来报:又有人揭榜,已至府外。
“带进来吧。”秦天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并未抬头。
这些日子,他见了太多自称“神医”的骗子,心已有些麻木。
“禀主公,来人自称……颍川何恩明。”
啪嗒。
秦天手中的毛笔掉落在案几上,溅起的墨汁染黑了半幅公文,又顺着桌沿滴落,将他青色的袍袖浸染出一片刺目的乌黑。
但他浑然未觉。
颍川……何恩明!
那个名字,如一道闪电劈开连日阴霾!
年前,那个在他举棋不定之时,以书信指点迷津、剖析天下大势的颍川士子!
那个他无数次想寻访,却因战事难以拜见的“启明”先生!
他猛地起身,甚至撞翻了砚台,墨汁泼洒一地,也顾不上了。
在亲兵愕然的目光中,他几乎是冲出了帅府堂门。
府门外,一名青衫文士负手而立。
约莫二十上下,面容清俊,嘴角噙着一丝洒脱淡然的笑意,眼神明亮而睿智,虽风尘仆仆,却自有一股松柏临风的从容气度。正是何恩明,字启明。
视野中,那玄衣青年疾步而来,身形挺拔如松,只是袍袖上大片墨渍格外显眼,却丝毫无损其眉宇间的肃杀与温润并存的气韵。
何恩明眼中掠过一丝讶然,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,拱手长揖,声音清朗如玉磬:
“颍川何氏,恩明,字启明,拜见秦公,拜见秦将军!”
秦天在离他三步处站定,深吸一口气,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激动,脸上绽开发自内心的、毫不掩饰的欣喜笑容。
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染墨的衣袖,随即郑重地抱拳还礼,声音沉稳而有力:
“冀州牧,秦天,字明辙。”
四目相对,无需多言,彼此眼中皆有光华流转,恍如故人重逢。
秦天一步上前,竟直接伸手握住了何恩明的手臂,触手温厚。
“我之前便想拜访先生!不想在此地相见!快,快请入内!”
他拉着何恩明,另一手指向帅府厅堂,语气中是毫不作伪的热切。
这一幕,让周围亲兵、将领,乃至闻讯赶来的赵无极、罗通山等人,皆目瞪口呆。
他们何曾见过主公如此失态,又如此郑重地对待一个初次谋面的文士?
秦天却浑然不觉,亲自将何恩明引入正堂,按于客座首席,竟不顾袍袖污秽,亲手取炭、烧水、涤器、煮茶。
动作行云流水,专注异常。
“主公,这……”赵无极忍不住出声。
秦天这才抬头,对满堂疑惑的部属朗声笑道:
“诸君可知,这位何先生,便是当年为我剖析时势、指点前路,助我于微末中看清方向的颍川贤才!今日得见,我心甚喜,当以师礼待之!”
众人恍然,再看何恩明时,目光已多了几分敬重与好奇。
茶香袅袅升起。秦天亲手将一盏清茶奉至何恩明面前,目光灼灼:
“先生请。边地简陋,唯有清茶一盏,聊表心意。”
何恩明双手接过,轻嗅茶香,浅啜一口,赞道:“水清茶冽,足见诚意。”
他放下茶盏,看向秦天,笑容微敛,“明辙兄,恩明此番前来,非为清谈。乃是为疫病之事而来!”
秦天精神大振,身体微微前倾,眼中充满迫切与期盼:
“先生莫非已知,我青州此疫根源?有破解之法?还请先生教我!”
……
何恩明那句“将军之意是青州数郡之地也爆发疫病了”的问话,让秦天脸上的热切微微一滞。
他原以为这位颍川贤才是闻讯专程为解决青州疫情而来,此刻听其语气,分明是另有所指。
“先生是说……”秦天眉峰微蹙,“豫州之地,亦有此疫?”
何恩明放下茶盏,神色转为凝重,那洒脱笑意被深切的忧思取代:
“岂止是有。豫州九郡,自去岁冬末起,便有多处突发怪病。患者头热如焚,咽喉肿痛若刀割,伴有剧咳。此症不致命,然缠绵难愈,汤药仅能暂压,药停即复。更可怖者,传染极烈,一户染疾,往往旬日间邻里尽覆。”
他声音低沉下去,“如今豫州境内,染此疾者……恐已逾万数。富者尚可购药延医,贫者无力求治,田地荒芜,家室凋零,哀鸿遍野。此疫不杀人,却如钝刀割肉,令百姓生不如死。”
一字一句,如重锤敲在秦天心头。症状与青州疫情何其相似!
头痛、高热、咽喉剧痛、传染猛烈、药石难断根……这绝非巧合!
他猛地站起身,因动作太急,带倒了身侧一张木凳,发出哐当一声响。
但他浑然不顾,快步走到何恩明面前,拱手,深深一揖到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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