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,混合着野猪内脏特有的腥臊恶臭,如同粘稠的浆糊,死死糊在沈静秋的鼻腔里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。那头小山般的野猪尸体横陈在幽暗的林间,暗红的血泊在腐叶上无声地蔓延、渗透,像一张不断扩大的、宣告死亡的狰狞地图。獠牙断裂的茬口在树影斑驳的光线下闪着森白的光,空洞的独眼凝固着临死前的暴虐与惊愕。
沈静秋僵立在原地,手脚冰凉,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过后的余韵尚未平息,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,以及……更深沉的震撼与寒意。她看着那个背对着她、沉默持刀的身影——秦铮。
他微微垂着头,染血的柴刀刀尖垂向地面,浓稠的血珠顺着雪亮的刃口缓缓凝聚、滴落。那宽阔的肩背随着略显粗重的呼吸起伏着,绷紧的肌肉线条透过单薄的粗布衣衫清晰地勾勒出来,带着一种尚未完全消散的、猎豹般的爆发力。山林间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,只有他压抑的喘息声,和风吹过染血枝叶的细微呜咽。
他不是瘸子。
那快如鬼魅的速度,那凌空跃起、精准狠绝劈开野猪颈椎的一刀……那条一直被刻意“拖累”的左腿,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与敏捷……
所有刻意维持的表象,在这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幽暗山林里,被这头轰然倒毙的野猪,彻底、赤裸裸地撕得粉碎!
秦铮缓缓转过身。
脸上溅了几点暗红的血渍,如同烙印。那双深邃的眼眸,不再是平日里沉寂的古井,更像暴风雨后深不见底、暗流汹涌的寒潭。尚未完全平息的凛冽杀意在其中沉浮,混杂着一丝极淡的、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后怕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彻底撞破秘密后的审视、复杂,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凝重。
他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探针,沉甸甸地落在沈静秋惨白如纸、失魂落魄的脸上。那眼神,像是在评估,在权衡,在无声地划定着某种界限。
山风卷过,吹动他染血的衣角,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扑向沈静秋。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低沉嘶哑的声音,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:
“…吓到了?”
那声音撞进沈静秋的耳膜,让她一个激灵,涣散的瞳孔终于重新聚焦。她看着秦铮脸上那几点刺目的血污,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,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,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她想摇头,想说“没事”,可身体却诚实地微微颤抖着。
秦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他没有再追问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里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分,被一种更深的、难以言喻的复杂所取代。随即,他移开了视线,仿佛刚才那生死一瞬的惊心动魄和此刻无声的碰撞都未曾发生。
他沉默地走到野猪巨大的尸体旁,弯下腰。手中的柴刀再次扬起,这一次,动作不再凌厉狠绝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、高效的精准。刀锋沿着野猪颈部的伤口切入,开始熟练地剥皮、分解这庞大的猎物。刀锋划开坚韧的猪皮,割断筋膜,分离骨肉,发出沉闷的“噗嗤”声和骨节被撬动的“咔嚓”声。浓烈的血腥气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。
沈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差点当场呕吐出来。她猛地转过身,背对着那血腥的屠宰场面,扶着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,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林间相对清新的空气,试图压下喉咙口的酸水。指甲深深掐进树皮的缝隙里,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,才让她勉强站稳。
身后是令人不适的切割声和浓重的血腥,眼前是幽深未知的山林。沈静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恐惧过后,是冰冷的现实。秦铮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、幽深的漩涡,带着致命的吸引力,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。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。他会怎么做?灭口?还是……
不,不会。如果他真想灭口,刚才就不会救她。那声破空而来的石子,那挡在獠牙前的鬼魅身影,那劈开死亡的一刀……都实实在在地证明,他在保护她。
这个认知,像一根定海神针,稍稍稳住了她狂乱的心跳。她缓缓松开抠着树皮的手指,指尖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感。她慢慢转过身,强迫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那个沉默劳作的身影。
秦铮的动作极快,也极有效率。巨大的野猪在他手下如同被庖丁解牛,皮是皮,肉是肉,骨是骨。他刻意避开了被石子打爆的眼睛和颈部的致命刀口,剥下的猪皮相对完整,只是沾满了血污。最肥厚的后腿肉和里脊肉被仔细剔下,用坚韧的藤条捆扎好。内脏被他利落地掏挖出来,大部分丢弃在一边,只留下相对干净完整的猪心和肝脏。那颗硕大的猪头连着断裂的獠牙,被他用刀背几下砸开,取出了里面完整的脑髓——这是硝制皮革的上好材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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