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六章:修表铺里的老齿轮
老城区巷尾的“老张修表铺”被贴上封条那天,陈老三正蹲在门槛上,用镊子夹着个锈迹斑斑的齿轮,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,镊子尖的齿轮突然“咔嗒”一声卡进表芯——那是块民国时期的老怀表,主人说这是爷爷传下来的,走时总慢半拍,今天是取表的日子。
“陈师傅,这表……”门口突然传来怯生生的声音,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,手里攥着块电子表,表链断了半截。
陈老三抬头,看见封条上“非法经营”四个红章,眉头猛地一皱,却还是把怀表小心放进绒布盒:“等会儿啊丫头,爷爷先给你修表链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小姑娘指着封条,眼里的泪打转,“我妈说这里被封了,以后没人给修表了……”
陈老三没接话,从工具箱里翻出细铁丝,三两下就把断链接好,还顺手换了块新电池——电子表的电池早鼓包了,他昨天就注意到了。“好了,走得准准的。”他把表塞回小姑娘手里,又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,“拿着,别告诉你妈我没收钱。”
小姑娘刚跑远,市场监管局的小李就带着人来了,手里拿着处罚单:“陈师傅,您这铺子没办营业执照,还一直拒收维修费,涉嫌扰乱市场秩序,按规定得罚款五千,这工具也得暂扣。”
陈老三蹲在地上没动,指尖捻着那块刚修好的怀表齿轮,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合页:“我这铺子开了三十年,街坊谁不知道?王大爷的座钟、李婶的电子表、孩子们的玩具车……哪样不是坏了就往我这儿送?我收过谁一分钱?”
“没收费才麻烦!”小李急得跺脚,“您这属于无照经营加不正当竞争!那些正规修表店都去投诉了,说您抢生意!”
“抢生意?”陈老三突然笑了,笑声里全是褶子,“他们修块电子表要五十,我换个电池收五块都觉得亏心。再说了,我这手艺是祖传的,我爹以前给八路军修过怀表报时,那会儿讲究‘修物如修心’,没听说过修东西还得办执照的。”
正吵着,巷子里突然涌来一群人,王大爷拄着拐杖领头,手里捧着个掉了漆的座钟:“小李同志!你不能扣陈师傅的工具!这钟要是他不修,扔了都没人要!”
李婶跟在后面,举着块女士手表:“我这表是结婚时买的,表蒙子碎了,跑遍全城没人敢换,就陈师傅能弄!他没收过钱,我们都心知肚明,逢年过节给他送点饺子馒头,这叫人情,不是经营!”
“对!”旁边开杂货铺的赵老板举着个闹钟,“我这闹钟上次停了,陈师傅拆开一看,说‘是齿轮卡了根头发丝’,吹口气就好了,这手艺哪是用钱算的?”
小李被围在中间,脸涨得通红:“可规定就是规定……”
“规定也得讲人情吧?”陈老三慢慢站起来,拍了拍工具箱上的铜锁——锁是他爹留下来的,上面刻着个“修”字,磨得发亮,“我这辈子没别的本事,就爱跟这些齿轮、发条打交道。它们坏了,我给修修;人心要是锈了,谁给修?”
这话让喧闹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。陈老三从工具箱最底层翻出个铁皮盒,打开来全是修好的旧零件:断了的表带、磨圆的齿轮、变形的表壳,每个零件上都贴着小纸条,写着“2018年3月,张丫头的电子表”“2020年11月,刘叔的老座钟”……
“你们看,”他拿起个断成两截的表链,“这是三年前赵奶奶的,她孙子出国前给她买的,断了后老太太哭了好几宿,说怕孙子回来认不出。我用银丝接好,现在走哪儿都戴着呢。”
人群里的赵奶奶抹起眼泪:“可不是嘛!我天天戴着,比亲孙子还贴心!”
小李看着那些贴满纸条的零件,突然想起上周来暗访时,看见陈老三蹲在路灯下,给个流浪汉修手机——那手机屏幕碎得像蛛网,他愣是用胶带粘好,还把自己的老年机换给对方,说“你这手机能上网,找工作方便”。
“陈师傅,”小李突然挠了挠头,“要不……我帮您去办个便民服务证?不算经营,就当社区公益点,这样合规。”
陈老三愣了愣,手里的齿轮突然“咔嗒”掉进表芯,严丝合缝。他抬头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:“成!只要能让我接着修这些老伙计,咋都行。”
人群爆发出欢呼,王大爷把座钟往柜台上放:“那我这钟……”
“今晚就能好!”陈老三打开工具箱,镊子翻飞,“保证比你家孙子写作业还准时!”
夕阳斜照进铺子,封条被小心地揭下来,贴在墙上留作纪念。陈老三坐在修表台前,放大镜卡在鼻梁上,手里的齿轮在灯光下泛着微光——那是块刚送来的电子表,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:“2024年6月,给陈师傅的谢礼”,字迹歪歪扭扭,是巷子里孩子们凑钱刻的。
“这孩子们……”他笑着摇头,指尖的镊子却稳得没抖一下,把新齿轮卡进表芯的瞬间,整个表突然“嘀嗒”一声开始走时,声音清脆得像春天的第一滴雨。
铺子外,小李正帮着挂“社区便民修表点”的牌子,王大爷指挥着年轻人搬来张新桌子:“陈师傅年纪大了,得坐舒服点!”李婶端着刚包的饺子进门,蒸汽里混着韭菜香:“刚出锅的,就着醋吃!”
陈老三抬头,看见窗外的梧桐叶落在修表台上,正好盖住那个刻着“修”字的铜锁。他拿起块擦表布,慢慢擦拭那块民国老怀表,表盖里嵌着张泛黄的照片,是年轻时的他和爹,爹正拿着镊子教他认齿轮,照片背面写着:“修东西易,修人心难,能修一样是一样。”
怀表突然“当”地响了一声,准得不能再准。陈老三笑了,往嘴里塞了颗水果糖——是早上那个小姑娘硬塞给他的,说“甜的能让人手不抖”。
确实不抖了。他想,只要这些齿轮还转着,人心就不会锈,日子就总有个盼头。
夜幕降临时,修表铺的灯亮了,昏黄的光透过窗户,在巷子里铺出条暖融融的路。路过的人都知道,只要这灯亮着,就没有修不好的表,也没有暖不热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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