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,关东军与满洲方面军联合司令部(名义上)。
会议室内气氛比外面的初春严寒更加冰冷刺骨。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肩章将星闪烁却个个面色灰败的日军师团长们,其中不少是刚刚从崩溃的前线侥幸逃回的。主位上空空如也——寺内寿一老鬼子那份以“旧伤复发、年事已高”为由的辞职报告已经被东京接受,但新的司令官任命却如同石沉大海,杳无音讯。原因很简单:稍微有点脑子、有点门路的将领,都在想方设法避开这个显而易见的“火坑”和“葬身之地”。帝国陆军省不是不想派,是根本派不出,也没人愿意来。
中村孝太郎以关东军参谋长、目前军衔最高(且是“本地”实力派)的身份,主持了这次紧急会议。他坐在原本属于寺内的位置旁边,脸上刻意维持着一种沉痛而决绝的表情,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如何引导这场会议,实现赵振要求的“带头溃退”,同时把自己人尽可能安全带出去。
“诸君,”中村清了清嗓子,声音沉重地开场,“目前战局之严峻,无需我多言。北方军第一、第五兵团攻势极其迅猛,我帝国勇士虽浴血奋战,但……形势确实万分艰难。今日召集大家,就是要共商对策,我们必须做点什么,绝不能坐以待毙!”
他没有一开始就抛出逃跑计划,而是先摆出“共商大计”的姿态,观察反应,同时也在为后续的引导做铺垫。
在座的师团长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。这个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?缺衣少食,在冻土和轰炸下挣扎,非战斗减员惨重。朝鲜方向的陆路补给被彻底切断,海路呢?海军那帮马鹿给的答复永远是“航道被北方军第二航空师严密封锁,风险过高,无法通航”。呸!在不少陆军将领看来,这纯粹是海军的借口和怯懦!如果联合舰队把所有主力,包括那几艘宝贵的航空母舰都压上,拼死打开一条通道,怎么可能一点物资都送不过来?海军就是不想为了救援他们这些“陆军马鹿”而承受损失!
“中村君,”一个声音响起,出乎中村的意料,竟然是之前那个力主进攻、修筑防线的前田师团长。他脸色晦暗,但眼中还残留着一丝不甘和固执,“你说得对,我们不能坐以待毙!请你指示,我们究竟该怎么办?” 他似乎还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幻想能组织起有效抵抗。
中村心里咯噔一下,感到十分奇怪和警惕。这个一根筋的死硬派马鹿,怎么这时候跳出来了?他难道还看不清局势吗?中村心思电转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,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“疑惑”和“问责”:
“前田君,你问该怎么办?我倒也想请教你,你之前精心设计、信誓旦旦的三道纵深防线,尤其是第一、第二道,为什么在北方军的攻击面前,几乎没有起到应有的阻滞作用?反而让我军承受了巨大伤亡?”
这一问,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!
前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羞愤、难堪、还有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慌乱交织在一起。他腾地站起来,激动地辩驳:“我的防线设计没有问题!是理论上最合理的配置!问题出在执行层面!是前线部队那些马鹿,意志不坚,执行命令不到位!工事构筑迟缓,士兵畏战……”
“八嘎!前田!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超级马鹿!”
他话没说完,就被一声暴怒的吼叫打断。一个脸上带着烧伤疤痕的师团长拍案而起,眼睛赤红地指着前田的鼻子:“执行不到位? 老子的士兵,在冰天雪地里,饿着肚子,按照你那狗屁图纸挖工事!结果呢?北方军的斯图卡来了,凝固汽油弹像下雨一样!我的两个整编联队,六千多人!活活烧死了大半! 你告诉我,这是执行不到位?这是你的防线根本就是个死亡陷阱!”
“就是!”另一个师团长也站了起来,声音因为悲痛和愤怒而颤抖,“我的师团被填在你那第一道防线!一万一千名帝国勇士! 连北方军步兵的面都没怎么见到,就被炮火和燃烧弹覆盖了!整个师团活下来的不到三成!你现在轻飘飘一句‘执行不到位’就想推卸责任?!”
“我的部队在第二道防线侧翼,被烧死三千多人!防线呢?在哪里?!”
“前田!你应该为你的愚蠢和狂妄负责!”
“对!你应该切腹!向那些白白牺牲的勇士们谢罪!”
“切腹!谢罪!”
一时间,会议室里群情激愤,几乎所有在防线布置中遭受了惨重损失的师团长们都站了起来,对着前田怒目而视,厉声指责。他们积压了一个冬天的恐惧、损失、怨气,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宣泄口,全部倾泻到了前田这个“理论家”和“死硬派”头上。要求他切腹谢罪的呼声越来越高。
前田被这突如其来的、同仇敌忾的指责惊呆了,他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,面对着一双双愤怒甚至仇恨的眼睛,张着嘴,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。他赖以支撑的“理论”、“荣耀”、“决心”,在血淋淋的伤亡数字和同僚的集体声讨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可笑,甚至可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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