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心婆嘶哑的低语,如最后一根稻草,压向了那即将熄灭的灯火。
她将自己最后的一缕执念,混杂着万千生灵的期盼,注入那布满裂纹的残灯之中,声音卑微如尘埃:“先生,他们都在等你……可你,还能听见吗?”
话音未落,星田最深处,那颗沉寂了许久的道种,仿佛被这句跨越了时空的叩问猛然惊醒,骤然搏动!
“咚!”
一声闷响,不传于耳,却震彻了诸天万界所有与“陈九”二字有过因果的生灵心海。
紧接着,一道淡漠却无比坚定的意志横扫而出。
“以我一日寿元为祭。”
“灵引归源·愿照万归!”
轰——!!!
那盏在照归手中已然濒临破碎的残灯,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源自道种核心的磅礴伟力,应声炸裂!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片极致的死寂。
死寂过后,是无穷无尽的光。
那枚黯淡的灯芯,在爆碎的瞬间,化作了亿万光尘。
而那由万千归念汇成的灯油,则彻底燃烧,将每一粒光尘都包裹、浸染,化作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璀璨光雨。
光雨洒落,每一滴,都在虚空中凝成一盏玲珑剔透的微小纸灯,不过拇指大小,却散发着足以刺破永夜的温暖光芒。
它们无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,如一群被赋予了使命的萤火,飞向了各自的宿命之地。
刹那之间,诸天万界,风云变色。
北漠,风雪依旧。
那个不知疲倦的纸人,正机械地扫着永远也扫不尽的积雪。
忽然,它的动作一滞。
一盏微小的纸灯,穿透了漫天风雪,轻盈地落在它的扫帚顶端。
纸人空洞的眼眶里,第一次映出了跳跃的火光。
它扫雪的动作并未停止,但那僵硬的姿态中,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温柔。
南荒,古旧的院墙之下,墨生正以指为笔,在斑驳的石壁上刻画着什么。
他的执念已让他形如枯槁,唯有那根手指依旧坚定。
就在此时,他笔尖凝聚的墨点,不再滴落,反而逆势而上,汇聚成一盏与那些飞散纸灯一模一样的灯形。
墨迹化成的灯火无声燃烧,映亮了他错愕而茫然的脸。
东海,莲灯如星,漂浮于无垠的夜海之上。
一朵最为孤寂的莲灯,本已随着潮汐沉浮,即将被黑暗吞噬。
一粒光尘精准地落入其中,那本已微弱的灯芯“噗”的一声,重新燃起明亮的火焰。
火焰之中,竟缓缓浮现出四个小字——“先生在等”。
西岭,千年古槐之下,倚门而望的槐翁,身形佝偻,仿佛已与老树融为一体。
他等了太久,久到快要忘记自己在等什么。
一盏纸灯悠悠飘来,没有惊动任何人,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挂在了他那根盘根错节的木杖顶端。
槐翁浑浊的老眼,终于有了一丝神采。
这一盏盏灯,亮得毫无道理。
它们不依天命,不靠神力,甚至不耗费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。
它们亮起,只因一个最简单,也最纯粹的理由——被等。
在这浩瀚冰冷的宇宙中,有一个声音在说“我在等”,于是,便有了这漫天的回应。
归墟之外,那片被称为“星坟”的死寂之地。
守灯人·孤明静静伫立,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石碑。
他望着那漫天飞舞、如蒲公英般洒向诸界的纸灯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惘。
他曾以为,斩断归途,便可斩断痛苦。无归,则无痛。
可此刻,看着那每一盏因“被等”而亮的灯火,他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那股源自无数生灵心底的暖意,竟让他这具早已冰冷麻木的躯体,感受到了一丝灼痛。
原来,痛,才是活着的证明。
孤明缓缓抬手,掌心中,是那口被他亲手敲碎的残钟碎片。
他曾用这钟声,断绝了无数人的归途。
而今,他弯下腰,用那双曾带来终结的手,将这些碎片一片片地,深深埋入了脚下的星田土壤之中。
像是在埋葬一个错误的过去。
“我曾以为,无归则无-痛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被虚无的风吹得破碎,“可原来,痛才是活着的证明。”
他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因灯火而璀璨的星空,毅然转身,向着更深的黑暗走去。
他的背影在虚空中渐渐淡去,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叹息。
“若有来世……我也想被等一次。”
星田的另一处,愿断郎捧着那个空无一物的木匣,快步走向星田的最深处,走向那颗正在与万千灯火同频搏动的道种。
他的匣中,那根斩断了无数愿想的红线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一株刚刚破开虚无、脆弱无比的赤色新芽。
这是万千断愿之后,结出的唯一的“果”。
他来到道种旁,小心翼翼地将那株赤芽从匣中取出,埋入道种身下的土壤里。
那土壤,是由无数陨灭的星辰和破碎的法则构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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