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王旧地的驿道工地上,“嘿哟!加把劲哟!”的号子声混着锄头砸土的“砰砰”响,震得脚下的土都发颤。方正蹲在新铺的路基旁,指尖戳进土里——碎石子混得匀匀的,夯得实实的,指甲盖蹭上去只带下点细土,比以前的老路基结实不止一倍。“这进度够猛!”他抬头喊,风裹着土腥味吹过,“再有半个月,能通到边境的草料场不?”
“那必须的!”王小二扛着把新锄头跑过来,木柄上缠圈粗麻线,磨得发亮,铁头锃亮,边角还挫圆了免得勾衣裳,“方大人您瞧,俺把铁头角度改了三分,挖硬土不崩口,工人们说比以前省三成力气!”说着就抡起锄头往地上砸,“咚”一声闷响,土块碎成渣,铁头光溜溜的没个豁口,“前儿个老张还跟俺说,用这锄头,一天能多铺两里路!”
正说着,几个村民推着木车过来了——车轴没上油,“吱呀”声能传半里地,车上的碎石子堆得冒尖,压得车辕都有点弯。领头的老农擦着额头的汗,笑出满脸皱纹:“方大人,俺们村壮丁都来了!前两年驿道没通,收的谷子烂在地里运不出去,今年这道通了,俺们的粮能卖到镇上,还能给娃扯块花布做新衣裳!”
可刚铺到山坳拐角,负责测量的小吏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:“方大人!这边路基往下陷了半寸!”方正赶紧走过去,蹲下身摸了摸土——潮乎乎的,指尖还能捏出点泥浆,“底下准有暗沟,不填上,下雨准塌!”
话刚落,周围的人立马围上来。两个年轻村民“哗啦”卷起裤腿,直接跳进半米深的暗沟,泥浆没到小腿肚,凉得他们龇牙咧嘴,却笑着喊“这点凉算啥!”,手里的铁锹“哗哗”铲得飞快:“俺们年轻,力气大!先清稀泥!”老农蹲在沟边,手里攥着把干草:“把干草混着碎石填,吸水还结实!这沟去年淹过庄稼,今儿个填实了,路基稳,庄稼也不怕涝!”连旁边放牛的半大孩子都跑过来,怀里揣把捡来的圆石子,踮着脚往沟里递:“俺也能帮忙!俺的石子圆,不硌手!”
看着满场忙活的人,方正心里暖烘烘的——前阵子修驿道缺铁料,村民们主动把家里的旧铁锅、破犁头都捐了来,熔成铁条用。现在这基建,早不是官府的事,成了百姓自己的念想。可没等他松口气,负责水利的差役就跑来了——裤脚卷到膝盖,汗顺着下巴滴,张嘴就喊:“方大人!东边老渠堵了!水灌不进田里,麦穗都蔫头耷脑的!”
赶到老渠时,岸边早围了一圈村民,个个急得直跺脚。渠里的水浅得刚没过脚踝,河底积着厚厚的黑淤泥,杂草都快长到岸上来。“这渠去年就该清,靖王那会儿只想着囤盐,管俺们庄稼死活!”一个大婶蹲在渠边,摸着干得发裂的土,声音都发颤,“麦子刚抽穗,再没水,今年收的麦子连种都不够,一家子喝西北风去!”
李青瑶蹲在渠边,膝盖上摊着本民生账——账页沾着泥点,铅笔头磨得圆滚滚的:“大伙儿别急,先清淤泥,再把渠岸夯结实。俺拟了维护表,按亩出工,每户管五十米渠岸,每月初一一起检查,以后再也不用怕堵了!”
“俺们有力气,先跳!”几个汉子说着就脱了鞋,光脚踩进淤泥里,黑泥瞬间没到脚脖子,他们却毫不在意,伸手就往怀里揽杂草。方正让人从驿站拉来木板和麻绳,扎成简易捞网,村民们轮流站在渠里捞,淤泥用筐子往上抬。太阳晒得人脊梁发烫,汗珠子滴进渠里溅起小水花,有人裤脚全湿了,也只撸撸袖子接着干,嘴里还哼着小调。
直到傍晚,渠里的水终于“哗哗”地流起来,顺着支渠灌进麦田。老农蹲在田埂上,看着水流进麦垄,手轻轻摸着麦穗,眼里都泛了光:“活了!这麦子活了!俺们今年有收成了!”李青瑶把维护表递给老农,纸上还画着简易的渠岸图:“大叔,这上面标了您家管的渠段,以后您多费心,有问题就去驿站找俺。”
转天一早,方正又往刚建好的粮仓跑。粮仓木架打得结结实实,屋顶盖着新晒的茅草,门口挂块木牌,“全国粮价调节点”几个字写得方方正正。管粮仓的老吏迎上来,手里攥着本账本——边角卷得像波浪,上面记满密密麻麻的小字:“方大人,昨天收了五百石粮,说是余粮县来的,价格比市价低两文,村民们买了不少,都说救了急!”
粮仓里,几个村民扛着粮袋往外走,粮袋上的“官”字印红得发亮。“俺家去年遭了涝灾,多亏这调节粮,不然冬天就得饿肚子!”一个汉子扛着粮袋,肩膀压出道红印子,却笑得露出豁牙,脚步轻快得很。
可方正清点粮袋时,突然停住了——有三袋粮的标记不对劲,不是余粮县的“余”字,是个模糊的“岷”字,还被人用墨涂过。他赶紧解开袋口的绳子,伸手抓了把麦子——麦粒看着饱满,指缝里却漏出两颗发了霉的,绿乎乎的,带着股潮臭味。“这粮哪儿来的?”他声音沉下来,捏着发霉的麦粒,指节都泛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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