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晨雾还没散,县城东门口就传来“哒哒”的马蹄声——不是慢悠悠的赶马,是蹄子敲在青石板上,急得能穿透雾的响。
两匹快马扬着黄尘,马背上的人裹着明黄色驿服,腰间鎏金腰牌晃得刺眼,老远就透着“京城来的官差”那股子急劲儿。
“是驿马!怕不是有圣旨到!”
卖早点的张婶手忙脚乱撂下铁勺,铁勺“当啷”撞在锅沿上,她手里还攥着个冒热气的油饼,油星子滴在蓝布围裙上都没顾上擦,拔腿就往街口跑。
百姓们也跟着涌过去,李大叔举着刚买的草帽踮脚看,帽檐压得低,还得歪着脖子;
王大娘拽着孙儿的手,嘴里念叨:“前儿我瞅见赵财主跟管家咬耳朵,说要找京官告方大哥乱改科举呢!这圣旨……别是来问罪的吧?”
这话刚飘到前排,县衙的人就扛着红漆香案跑出来了——香案上的香炉都没摆稳,晃得香灰直掉。
刘大人穿着簇新的藏青官袍,袍角还沾着点赶路的土,没来得及理,快步冲到城门口,对着驿马躬身拱手,声音亮得能传半条街:“下官刘默,恭迎圣驾,接旨!”
人群瞬间静了,连风吹着“张记杂货”幌子的“哗啦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士族子弟挤在最前面,赵修文攥着本线装《论语》,指节都快把封皮捏出印子了,还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王秀才,嘴角撇着笑:“我爹说了,京里张侍郎跟咱家是世交!这圣旨指定是来骂方正‘不尊经义’的,等着瞧热闹!”
驿官“噌”地跳下马,动作快得差点绊着,展开明黄色的圣旨,嗓子跟掐了鸡毛似的,尖细地划破晨雾: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闻刘默于县科举设民生题,取实用之才,解百姓之困,甚善!即日起,全国科举增‘民生实践题’,方正所呈驿道账本、桥板图纸,定为天下考生答卷范本……”
“啥?!”
赵修文手里的《论语》“啪”地砸在地上,书页散了一地,有一页还被马蹄溅的泥点糊了“子曰”俩字,黑糊糊的跟块疤似的。
他瞪着眼,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,半天没回过神——跟他爹说的,差得也太远了!
百姓们先是愣了愣,接着爆发出的欢呼差点掀了城门楼子!
佃户张大爷从怀里掏出个土豆,土豆是昨儿刚挖的,皮上还带着湿土,举得高高的喊:“皇上认了!俺们去年就是按方大哥账本上‘1斤粉条换2斤粗粮’的法子换的粮,没饿肚子!这学问,就该当范本!”
有人往空中扔草帽,草屑飘得满街都是;
小娃子们围着刘大人跑,扯着他的官袍角喊:“俺也要考修锄头!俺会帮俺爹修犁!”
刘大人捧着圣旨,眼角都笑出了褶,对着百姓扬声喊:“皇上说了,民生为本!能让百姓吃饱饭、走通路的,就是真学问!”
“那俺家娃只会种玉米,算实用本事不?能考不?”
人群里有人扯着嗓子问。
“咋不能!”
刘大人拍着胸脯,声音更亮了,“不管是种粮、修桥,还是算账、做农具,只要能帮百姓过日子,都能上考场!”
这边欢呼正盛,赵修文却跟丢了魂似的,脸色白得像张纸,跌跌撞撞往家跑——鞋都跑掉了一只,也没顾上捡,心里就一个念头:得赶紧告诉爹,晚了就完了!
赵财主正在书房喝茶,紫砂壶盖还没盖严,明前龙井的香气刚飘出来,就听见院外“咚咚”的脚步声,跟打雷似的。
他皱着眉把茶杯往桌上一放,骂道:“慌什么?没见过世面的东西!科举的事,张侍郎……”
“爹!不好了!出大事了!”
赵修文一头撞进门,额头上还沾着跑时蹭的灰,喘得话都说不囫囵,手比划着:“圣、圣旨……全国科举加民生题,还、还把方正的账本当范本了!”
“你说啥?”
赵财主手里的紫砂壶“哐当”砸在桌案上,茶水流得满桌都是,淹了他珍藏的“士族科举名录”,纸页立马皱成了疙瘩。
他盯着儿子,眼睛瞪得溜圆:“不可能!张侍郎上回给我的信还说,要奏请皇上驳回这荒唐事,怎么会……”
他猛地站起来,几步冲到书架前,一把扯下最上层的《论语》,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书脊“咔嚓”裂了道缝。
接着又把那本“士族科举名录”拽下来,狠狠踩了两脚,鞋底碾着纸页骂:“民生学问算什么东西?!这是断俺们士族的晋身路!以后赵家子孙,难道要靠种土豆、修锄头科举?”
书页里掉出张纸条,是张侍郎之前写的“必助赵家维护士族体面,绝不让民生题乱了科举”,现在那墨迹看着格外刺眼。
赵财主蹲在地上,手指捏着纸条,指节都泛了青,纸条被捏得皱成一团,跟他心里的堵得慌似的。
他突然抬头,眼里满是狠劲,像要吃人:“不行,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
赵财主踉跄着走到书桌前,拉开抽屉,拿出张洒金信纸——这纸还是他去年过寿时别人送的,舍不得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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