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一国国主,青竹当然不能露怯,腹诽冯道的话并未说出口,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念叨。
南唐国主徐知诰继续说道:“有时候我甚至认为冯相国乃是仙人转世,所谋所断,占尽先机。那年徐温(徐知诰的养父)想用亲子徐知询替代我的嗣位。我真是进退维谷,进一步便是与养父反目成仇,退一步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书中暗表,徐温乃是建立南唐的权臣,一直掌握南唐实权,此前杨姓国主,俱是此公之傀儡。
青竹想了想,心道:此等情景确实是千古两难地位,徐温有千百个理由让亲儿子代替养子的地位,徐知询也是理所应当要继承亲爹的地位,任外人看来都是天经地义。身在局中的徐知诰,要不是身败名裂得个弑父的名声,要不就是退让下来,最后死个不明不白。
“确实进退两难,这等局面国主如何破局?”青竹想到现如今徐知诰坐了大位,江南官场民间也没什么恶评,可见当年徐知诰把这件事处理的甚是妥当。
“自然是仰仗冯公的奇谋,”徐知诰一脸悠然向往的神色道,“当年为这事,我差心腹家将连夜过江去了北地,带着我的亲笔书信求教于冯公。”
“这事他也能出主意?”青竹奇道,“金陵城与洛阳城隔了得上千里吧,老相国可以啊,断事千里之外?”青竹头回听说,还能这么给人断家务事的。
徐知诰老脸微微一红,道:“那会我也是被逼无奈,其实已经做好了连夜潜出金陵城,退到南昌府,然后要不南下去南汉,要不逃亡去楚地。总之让我与养父兵戎相见,我实在做不出来。但是让我在徐知询手下引颈就戮,某家也英雄了一辈子,可不能这么窝囊。”
“那老相国给国主出了什么好主意?”青竹更是好奇了,本主都要跑路了,冯道一封信居然能有回天之力?
徐知诰回忆道:“信中原文乃是,恪尽孝悌,交水师兵权,乞镇守江西,但留金陵,御本部人马,静守不动,以待天年。”
“就完了?”青竹奇道,“让国主交出水师,上奏出镇江西,然后带着本部人马就守在金陵城。以待天年?老头子当时还写了错别字?”
徐知诰神秘一笑,道:“就这么简单,当时某按照相国的计策,第一条先交出了玄武水师大营的指挥权。随后徐知询就直接进了大营领兵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遵照冯相国的指示,我写好了请求出镇江西的奏表。在金陵城外聚拢本部人马。朝中都以为我要搬家去西都南昌府。”徐知诰淡淡的回答道。
“结果呢?”青竹更是好奇。所有牌面看起来,徐知诰根本翻不了盘。
徐知诰想起当时恍如在梦中一般,半是呓语道:“我写好奏表的当晚,徐温居然病死了。当夜徐知询想要调用水师擒我,水师营寨门刚打开,就看见瀛洲水师巨舰堵在水寨门口,玄武水师一箭未敢发,都龟缩了回去。我就带着本部人马,以未得军令,擅自调兵的罪名,入营擒住了徐知询。念在养父的份上,并未治罪,只是从此圈养起来。”
南唐国主徐知诰一席话,说的青竹叹为观止,这哪是料事如神,感觉就是冯道老头子随手写了个话本,整个南唐朝廷严格按照话本演了一出折子戏。他说以待天年,还真就等到徐温的天年。
徐知诰看着青竹半晌回不过神的表情,心中颇为满意,想当年他也是以为老相国匆匆急就章,写了错别字,把“以待天时”误写为“以待天年”。谁能想到,写好奏表的当晚就等来了徐温薨的消息。
“巧合,绝对是巧合。”青竹嘴上说着,心里想道:道门相术虽然也常常夸耀什么铁口直断,料人生死,啥时候见过能说这么肯定直接的。那些都是江湖人说的两头堵的话术,哪有人能直断一国君主的生死?
徐知诰微微笑着,也不反驳,道:“即便如同青竹道长所说是巧合,那瀛洲水师怎么知道当晚要堵住玄武水寨的大门?”
“老相国运兵颇有章法,贫道倒是见过,或许早就在江中岛屿埋伏好了,见大营有异状,便倾巢而出,也未可知。”青竹上过战场,知道临场调兵有多艰难,因此越说越没底气。
徐知诰哈哈大笑道:“冯公诸多神来之笔,你说是巧合也好,说他是天人也罢,总之,当日兵不血刃擒了徐知询,就这一点,我对冯相国那真是感恩戴德。”
青竹悠悠叹了一口气,想起来临出发之前,冯道拉着自己在书房神神秘秘说了一晚上话,给了南唐的各路情报,临了还说道,徐知诰会单独召见自己,当时自己就觉得匪夷所思,自己一个小道士,一国国主召见有啥用。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。
说完了当年的神奇往事,徐知诰收起笑容,正色问道:“道长此番出使江南,我与相国也多年未见,不知道相国身体可康健否?”
提到长辈的状况,青竹也正色回道:“有劳国主挂怀,冯叔父身子骨硬朗的很,小道现如今一直蹭住在叔父家中,天天聆听叔父教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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