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龙辇到了州桥桥口,大晋天子石敬瑭穿着全套冕服,从龙辇上下来,两边文武一起行礼,口称“万岁”。
石敬瑭面容肃穆,目不斜视,一挥手,自有宦官高声喊了一声“起去”。
到这会青竹才看见天子石敬瑭今天这一身衣服。心中暗想:今天官家算是受了罪了。
看石敬瑭今天这一身天子十二章冕服,那是天子衣柜里的最高礼服,只有在重大典礼和祭祀活动中才会穿着。
头上这顶冕冠,由冕板,十二旒,冠卷和玉衡充耳几个部分组成,就这十二旒,前后都有,共计二十四串玉珠,可想而知这冠冕多沉,看得青竹自己都脖子发酸,再看石敬瑭,往日里顾盼自若,此时连头都不敢动一下,生怕这小十斤重的帽子掉下来。
再看身上,冕服是上衣下裳,上衣玄色为天,下裳黄色为地,穿在身上无比挺括,青竹看了看不知道刷了多少糨子,上衣绣日、月、星辰、山、龙、华虫六种图案,下裳配宗彝、藻、火、粉米、黼、黻六样花色。
青竹心中暗道:这天子也太苦了,七月半的天气,身上裹这么一大堆,头上再顶个大包袱,整个人都在汗水里泡着吧?
想到这边还有些失神,却没看见天子已经走到他面前。石敬瑭见他迟迟不给自己递高香,他头也不敢动,一动玉石串子到处乱砸,不成体统。石敬瑭压低声音,喝道:“青竹,干什么呢?”
听着石敬瑭的声音,青竹才回过神来,赶紧深施一礼,递上高香。
正要退下,却听石敬瑭又说道:“跟着朕上祭台。”
“陛下,这不合适吧。”青竹彻底愣了。
“帽子和衣服太重,再加上这把高香,太常寺卿还嘱咐我说帽子上这个什么串串还不能晃。你膂力惊人,扶着朕一点。为了朝廷威仪架着朕的胳膊,钦此!”石敬瑭前后心都汗透了,毕竟快五十的人了,生怕独自走上高台难免晃荡有失威仪。正巧看见一旁站着武艺高强的青竹,立马拉过来做工具人。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青竹还能说啥,赶紧行礼,口称:“遵旨!”
待青竹扶着石敬瑭的胳膊才感觉到,这位官家连胳膊上都是汗水浸透了。天气热倒还在其次,主要是这个冕冠缺德,太重,又像个天平似的,头不能前后动,也不能左右晃晃调整调整颈椎。可怜石敬瑭偌大年纪,上身像截木头一样,一动不敢动,走了几百步,走到祭台跟前。
“这衣服都谁设计的,这不纯折磨人么?”青竹扶着石敬瑭的胳膊,一道真气就送了过去。青竹这几天来回琢磨颠倒五行阵,道术玄功又有所精进,此番以自身真气化五行水之气,得心应手,圆融无比。
石敬瑭感觉青竹双手处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气,直扑心口,顿时散去不少暑热。石敬瑭当时想哭的心都有了,自己堂堂天子,大夏天裹得跟粽子似的,受这个罪。
突然石敬瑭又开口问道:“听重裔说,盂兰盆会之中,会有妖道要兴风作浪,对朕不利?人查到了么?”
青竹也没想到石敬瑭这个时候问这个,苦笑道:“贼人基本已经明确身份,只是还没抓到。贫道有跟剡王提过,陛下可以在宫里祭祀,不用出宫这么麻烦。”
“混账!”石敬瑭佯怒道,“朕贵为天子,明诏发于海内,岂能因几个宵小恐吓,失信于天下?”
青竹心道:这也不算失信吧,盂兰盆会在哪里办不是一样,非得弄在闹市区,守卫街道的人手都不够。不过此时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,他哪有冯道那个胆子,跟这位当今天子没大没小的。
看青竹缩了缩脖子没说话,石敬瑭又问:“那朕会不会有危险啊?贼人会用什么妖法邪术?”
青竹心中暗笑:这天子也是既要那啥,又要那啥,他倒是坦然说道:“回禀陛下,小道这几日做了各种防备,祭天台上经幡背面是密宗澄言大师亲手画上的曼荼罗,辟一切邪祟。祭台下,贫道按照生克原理布下了正反两道阴阳五行阵法,可防一切道法,等下陛下宣旨之时,贫道在台下坐镇其中,以策陛下完全。”
石敬瑭一生征战无数,对于战阵上的明枪暗箭倒是不惧,只是什么妖法邪术,心里没底故而有些忧心,听青竹一通保证,还要亲自坐镇,自然也就放下心来。
石敬瑭头顶冠冕不能走快,青竹扶着他,也得注意安顺平稳,两人在众臣注视的目光中好不容易才走到台上。
青竹低声嘱咐道:“陛下,你且安心在台上宣旨,全汴梁的目光都注视在陛下一人身上。贫道自去台下守住法阵为陛下护法。”
石敬瑭毕竟马上皇帝,站直了身体,看也不看青竹,毕竟没法转头,他沉声道:“道长注意安全,朕按照你们的要求内衬软甲,站在井阑之上,朕谁也不惧。”
到底是马上皇帝,来到自己熟悉的战场,胆气十足,青竹暗挑大指,躬身再次施礼,装做寻常道士的模样,慢慢走下了祭天台。随后往众臣看不见的侧后方阴影里一躲,趁着众人仰头看向石敬瑭,没人注意,猫腰一钻,钻进台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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