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竹自言自语了一句“秃驴真有钱!”,大相国寺门前,应付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的若干知客僧倒是无人在意,吓得德鸣急忙忙想捂他的嘴。
德鸣抱怨道:“师叔,怎么说您也是长辈,代表咱们道门,怎么能在佛寺面前骂秃驴呢?真要遇见个脾气不好的大和尚,指不定就不让咱们进门了。”
青竹不置可否的耸耸肩,朝着德鸣哂笑道:“看你这点出息,跟着师叔出来也没长点胆子。大家都是修行人,他们和尚一个个说自己是是贫僧,你看看这阔气样子,哪里穷了?”
“咱们还自称贫道呢?”德鸣小声嘀咕了一下。
“我们那是真的穷!”青竹愤愤道,“你看看人家的广亮大门,再想想上清宫那个前殿,前殿当个大门使。你再看看人家的石狮子,多威严多气派,咱们观里那两头就是狮子狗。”
德鸣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师叔,冷静冷静,人家大相国寺,是个做买卖的地方,里面都是铺子,老百姓和各国商人,还有咱们修行人都可以在里面做生意,所以大相国寺做的生意可大了。您一个修行人,总不能眼红人家挣钱多吧。”
青竹有些哑口无言,瞥了小师侄一眼,也不说话,背着手,挺胸叠肚,施施然迈进开封第一名寺。
大相国寺,三百余亩茫茫一大片,在开封城中算是非常难得平整开阔地。坊市制度在晚唐渐渐废弛,当下的开封城里可没有那么多到了时辰就要击鼓关门的坊,自然而然做买卖的地方也不是固定在东市西市,只要沿街,哪里都可以做买卖。而大相国寺因为邻近汴河,殿宇众多,土地平整等等多种原因,成为汴梁城中最大的交易集散之地。
青竹领着德鸣进了大相国寺山门,穿过供奉着持国、增长、广目、多闻四大天王的天王殿。往寺中广场上一看,庙会期间寺内果然万头攒动,熙来攘往,好生热闹。相国寺内僧房建的零零落落,因而显得中庭和两边偏殿特别巨大,整个中庭容纳万人轻轻松松。场地大,人多,而开封城又卡在京杭大运河的中枢位置,黄河、汴河、蔡河、五丈河均可行船,真是万方货物汇聚于此。
德鸣年少,进了寺里的广场眼睛真不够用,只觉得这个也新奇,那个也好玩,什么都看不够,如果不是囊中羞涩,真是恨不得把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统统买上一份。青竹由着他在场子里撒欢,他倒是不急不忙,想要好好看看大相国寺里的各种买卖,因此从头到尾,沿着一条边扫下去。
首先就看见三门阁(相国寺中殿阁建筑之一),第一道门里放满了珍禽奇兽,当然限于场地,以猫犬飞禽为主,青竹在崂山久与山中飞禽走兽为伍,颇懂兽语,况且在开封呆了月余,见着动物心生亲近,便慢慢走到了近前。青竹刚刚走到切近,原本纷扰杂乱,各自鸣吠不休的动物一齐安静了下来,望着青竹,俱露出惧色。更有胆小的犬类,兀自委顿不起,吓出尿来。
狗贩子,猫贩子,鸟贩子们顿时不依,纷纷丢下手里活计,冲着青竹一阵喝叫,以为青竹身上带了驱兽的秘药,过来欺行闹事。青竹满脸无辜,心道自己就是过来观赏一下,开开眼界,长长见识,怎么就遭到了整个行业的抵制。他也不搭理这些贩子,冲着长相最凶猛的细犬(中原地区古老的狩猎犬种)打了个唿哨。那细犬,对着旁人的时候面相狰狞,獠牙外露,眼泛凶光,听见青竹的唿哨,头也不敢抬,也不与青竹对视,呜咽了两声,转身屁股冲着青竹就这么缩在笼子一角,动也不动,似乎气也不喘。
青竹心中大诧,心道:在崂山上,别说是太清宫豢养的护院狗,就是山中的野狗野狼,自己一声唿哨,也能唤来好些个,怎么今天这些动物都躲着自己。又想:自己与猕猴儿相处时间最长,冲着一支被小巧铜锁锁住的小金丝猴吹了个口哨,往常这个哨响,老君峰下的猴群就自动集合起来,挨个让小青竹给他们梳毛。那时青竹会随身带一小口袋盐,让每只小猴都能舔上几口。吃完了盐,梳完了毛,猕猴各自分工,该采果子的采果子,该偷酒的偷酒,该兑水的兑水。
可是今天这猴子,见了青竹跟见了鬼似的,往贩子身后一藏,吱吱乱叫,看都不敢看青竹一眼,简直把青竹当成洪荒野兽一般。
兽贩子们更是不依,要驱赶青竹,青竹不明所以,甚是纳闷,也只得挠挠头悻悻离开,奔着广场中央去了。唯独一个渺了一目的老者,之前一直半躺在自己的铺位里,瞅着青竹离开的身影,赞许的点点头,随后又慢慢的靠了下去。
广场中间空地上用彩色幕布和露天台子搭出几百个摊子,一个接一个鳞次栉比,主要经营内容也就是垫席、帷帐、洗漱、鞍辔、弓剑、水果、腊肉脯之类。
青竹住在道观,自己有间静室,一切铺盖齐全,而且是挂搭的道士,没什么需要添置的,他也没有马匹,这鞍辔也就不用考虑。想起来德鸣嘴馋,随手买了几样果脯肉干,包了几个小包,往怀里一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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