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珩的脚步声消失在别院回廊尽头,流珠仍立在窗前,掌心的太阳神石温度渐渐平复,像一头暂时蛰伏的灵兽。暮色四合,最后一线天光被夜色吞没,安王这处城西别院虽僻静,却自有其森严气象——院墙高耸,守卫轮值有序,屋檐下悬挂的气死风灯照得庭院恍如白昼。
“公主,晚膳备好了。”侍女春晓轻声禀报,她是安王特意拨来服侍的亲信,眉眼伶俐,行事稳重。
流珠回身:“先放着。春晓,你入宫几年了?”
“回公主,奴婢十二岁入宫,今年是第七年。”春晓垂首答话。
“可曾见过萧贵妃宫中的人?”
春晓略一迟疑:“靖王殿下在世时,奴婢曾在御花园远远见过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秋棠,三十上下年纪,左眉角有颗黑痣,行事颇为倨傲。靖王出事后,贵妃闭宫不出,她身边的人也鲜少露面了。”
左眉角有颗黑痣。流珠忆起白天那假太监——虽然刻意涂了脂粉,但眉角光洁,并无特征。要么是春晓记错,要么那腰牌确是栽赃。
“你下去吧,我想静静。”流珠屏退侍女,独坐灯下,指尖轻叩桌面。
今夜无月,星子稀疏。远处传来梆子声,已是亥时。楚珩还未回来。
流珠从怀中取出那卷已被摩挲得发软的遗诏,在灯下缓缓展开。父皇的字迹苍劲有力,每一笔都透着临终前的决绝。她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:“……朕知珠儿性柔韧,外和内刚,虽为女子,胸有丘壑。倘社稷有难,当挺身持正,毋避艰险……”
胸有丘壑。父皇竟是这样看她的么?流珠苦笑。她想起儿时在冷宫,父皇偶尔来看望母亲,总会抱她坐在膝上,考她诗文。那时她只觉父皇威严,却不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藏着如此深远的期许。
“砰!”
一声轻响从屋顶传来,极轻微,却逃不过流珠在南疆历练出的敏锐耳力。她吹熄灯烛,闪身躲到屏风后,袖中匕首滑入掌心。
窗纸被戳破一个小洞,一支竹管探入,袅袅青烟逸散。迷香?流珠屏住呼吸,同时将太阳神石贴在心口——暖流涌遍全身,竟将那迷香的晕眩感驱散大半。
半柱香后,窗户被轻轻撬开,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。一人直奔床榻,另一人则开始翻找箱笼。
“没人。”床边的黑影低声道,声音嘶哑。
“搜仔细,主公交代了,遗诏和神石必须到手。”
流珠屏息凝神,听出这是京城口音,却带着些许刻意掩饰的南腔。南疆逃逸的拜月教余孽?还是有人故意伪装?
两个黑影在房中搜寻,动作娴熟,显然受过专门训练。其中一人走向屏风——
就是现在!
流珠猛地从屏风后冲出,匕首直刺对方咽喉!那人反应极快,侧身避开,反手一掌拍来。流珠矮身躲过,同时高呼:“来人!有刺客!”
院中立时响起警哨声,脚步声纷至沓来。
两个刺客见行迹败露,互使眼色,同时扑向窗口。流珠岂容他们逃脱,抄起桌上茶壶掷去,正中一人后脑。那人闷哼倒地,另一人却已跃出窗外。
“抓住他!”院中守卫已赶到。
流珠追至窗边,只见那刺客轻功极佳,几个起落已上了院墙。就在此时,一道剑光如流星般自暗处射出,精准地刺穿刺客小腿!
刺客惨叫坠地,被守卫一拥而上按住。
楚珩收剑入鞘,从墙头跃下,衣袂沾着夜露:“你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流珠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,“你可查到什么?”
楚珩面色凝重:“进屋说。”
守卫将擒获的两个刺客押下去严加看管。流珠重新点亮灯烛,春晓奉上热茶后识趣退下,守在门外。
楚珩从怀中取出一物,放在桌上——是半块烧焦的腰牌,边缘呈不规则断裂状,隐约可见“内务府”字样。
“这是我在柳铭曾经藏身的密室中找到的,”楚珩沉声道,“密室已被焚毁,这半块腰牌卡在砖缝里,侥幸留存。”
流珠拿起腰牌细看:“内务府的腰牌怎会在柳铭手中?”
“这正是蹊跷之处。”楚珩压低声音,“我暗中查访了内务府近三个月的腰牌记录,发现共有七块腰牌报损或遗失,其中三块的时间点,恰与宫中几起‘意外’吻合——包括太后两个月前差点滑倒的湿滑台阶,安王月前膳食中误混的花生粉,还有……你今日遇刺。”
流珠指尖发凉:“你是说,柳铭的手已经伸进了内务府?”
“不止。”楚珩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,展开是一份名单,“这是我从黑市线人处买来的消息。柳铭在靖王死后并未沉寂,反而暗中联络了一批人——有被贬黜的旧臣,有失势的宗亲,还有……几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。”
流珠的目光扫过名单,呼吸一滞。
名单末尾赫然写着:太医院副院判周谨言、礼部侍郎李文远、还有……萧贵妃的远房表兄,现任京畿卫戍营副统领的萧镇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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