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国公府世子夫人林薇明有孕的消息,本是桩大喜事。可这喜悦没持续几天,就被一层浓重的愁云惨雾给笼罩了。
薇明这一胎的孕反,来得又凶又猛,几乎是滴水难进。闻到一点油腥味就能吐得昏天暗地,厨房变着法子做的清淡粥羹,送进去不到一刻钟,必然原封不动地吐出来。不过短短七八日,她整个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,脸颊凹陷,眼下一片青黑,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。
陈淮下朝回来,看到妻子这副模样,那张素来冷硬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慌乱的裂痕。他握着薇明冰凉的手,感觉那手腕细得他稍用力就能折断。
“还是……吃不下?”他声音干涩地问守在床边的太医。
太医捋着胡须,眉头紧锁:“世子爷,世子夫人这是胎气旺盛,肝胃不和,寻常的安胎止吐方子收效甚微。若再不能进食,恐……恐伤及母体与胎儿根本啊。”
陈淮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看着薇明连睁眼都费力的虚弱模样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。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他未曾怕过,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他也从容应对,可此刻,看着生命仿佛正从妻子体内一点点流逝,他却束手无策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陈淮猛地站起身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送夫人回永宁侯府。”
一旁伺候的揽月等丫鬟都愣住了。回……回娘家养胎?这……
“世子爷,这……于礼不合吧?”管事嬷嬷小心翼翼地提醒。
“礼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?”陈淮眼神锐利地扫过去,那目光冷得让嬷嬷瞬间噤声,“去准备!立刻,马上!”
他不能再等了。定国公府虽好,规矩却大,下人虽多,却未必有真心。他想到了薇明的生母,那位在永宁侯府后院里安静度日的苏姨娘。或许,只有亲娘在身边,薇明才能找到一点支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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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宁侯府接到消息,也是吓了一跳。柳氏立刻让人打扫出薇明出阁前住的院子,一应用具全都换上最好的。
当陈淮亲自抱着几乎昏迷的薇明下马车时,柳氏看到女儿那副形销骨立的样子,眼泪当场就下来了,也顾不得什么礼数,连忙引着去了准备好的院子。
一直安静待在自己小院的苏姨娘闻讯,几乎是跑着过来的。看到女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,她眼圈瞬间红了,却强忍着没有落泪。她推开想要上前喂药的丫鬟,自己坐到床边,轻轻扶起薇明的头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。
她没有急着喂药,而是用极轻极柔的声音,哼起了一首江南小调,那是薇明幼时生病,她常常哼唱的。然后,她拿起旁边温着的一小碗清澈见底的鸡汤(撇尽了所有浮油),用小小的银匙,舀了半勺,耐心地、一点点润在薇明干裂的嘴唇上。
奇迹般地,薇明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呕吐。她微微蹙着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,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。
苏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,继续耐心地,一勺,两勺……小半碗清汤,竟然喂进去了大半!
“明儿,乖,再喝一点,就一点……”苏姨娘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温柔。
薇明在她怀里,极其微弱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站在一旁的陈淮,紧绷了多日的下颌线,终于微微松动。柳氏也捂着嘴,又是心酸又是激动。
总算能吃下了。
虽然只是小半碗清汤,却像是黑暗中透出的第一缕光,给了所有人希望。
接下来的日子,薇明就留在永宁侯府养胎。苏姨娘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,用尽了各种民间的小法子,什么用陈皮水漱口止恶心,什么闻新鲜柑橘皮提神,变着法子做那些看似简单、却极费工夫的清爽小食。薇明的孕反虽然没有立刻消失,但总算能断断续续吃下些东西,人也渐渐有了点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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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薇明情况稳定下来不久,永宁侯府又迎来了两桩喜事。
先是二小姐林薇玉,带着一双儿女,随着夫君王珩浩浩荡荡地回京了!
王珩这几年在青州政绩斐然,吏部考评得了优等,此番回京述职,前途一片光明。而林薇玉,经过青州官场的历练,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杀伐果断和从容气度。她抱着小女儿静姝,牵着已经会跑会跳的儿子,一下马车,那通身的气派,就让侯府的下人们暗暗咋舌。
紧接着,嫁入睿王府为侧妃的大小姐林薇兰,也递了帖子,归宁省亲!
睿王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,林薇兰虽为侧妃,但因育有子嗣,又得睿王几分看重,在王府地位稳固。她这次回来,排场不小,锦衣华服,珠翠环绕,言谈举止间,带着一股属于王府的雍容与……若有若无的疏离。
如此一来,除了远在闽州的六小姐林薇雨,永宁侯府出嫁在外的三个女儿,竟阴差阳错地齐聚一堂!
这可是多年来头一遭!
柳氏高兴得合不拢嘴,连忙吩咐大摆宴席。就连病榻上的薇明,听闻姐姐妹妹们都回来了,精神也好了不少,强撑着要到花厅去见一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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