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侯府一夜之间挂起了白幡,那素白的颜色,刺得人眼睛生疼。就在这满城悲戚、所有人都以为这门亲事会随着沈珏的牺牲而无声无息地了结时,镇北侯夫妇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——他们穿着素服,亲自登了永宁侯府的门。
没有寒暄,没有迂回。镇北侯夫人一见到柳氏和林薇月,未语泪先流,她紧紧握住林薇月冰凉的手,声音哽咽却清晰:“好孩子……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……珏儿他……他没这个福分。今日我们老两口来,是想……是想正式解除婚约。你还年轻,不能让我们家那个短命鬼耽误了你一辈子……”
这话说得悲恸又诚恳,带着武将之家特有的直率与厚道。他们痛失爱子,却不愿连累一个好姑娘终身守活寡。
满屋子的人,包括柳氏,都红了眼眶,既为沈家的通情达理,也为薇月这孩子命苦。柳氏张了张嘴,想顺着这话头应下,毕竟女儿才十六岁,未来的路还长……
“不。”
一个清晰、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决绝力量的声音响起,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。
众人愕然望去,只见林薇月缓缓抬起了头。她穿着一身素白孝服,未施脂粉,脸色苍白,但那双眼睛,却亮得惊人,里面没有泪水,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坚定。
她轻轻抽回被镇北侯夫人握住的手,后退一步,然后,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,对着镇北侯夫妇,缓缓地、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。
“伯父,伯母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,“沈二公子为国捐躯,是英雄。他……他待我以诚,许我以诺。虽天不假年,未能完婚,但此心已许,便再无更改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:
“我愿为他守望门寡,终身不嫁。”
“轰——!”
这话如同平地惊雷,炸得整个花厅鸦雀无声!
守望门寡!终身不嫁!
柳氏眼前一黑,差点晕过去,被身边的嬷嬷死死扶住。“月儿!你胡说什么!”她声音发颤,带着惊恐。
镇北侯夫妇也彻底愣住了,他们万万没想到,会是这个结果。镇北侯夫人更是泪如雨下,既是感动,又是心痛:“孩子!傻孩子!这怎么使得!这怎么使得啊!”
林薇月却依旧平静,她看着悲痛又无措的镇北侯夫妇,语气缓和了些,却依旧坚定:“伯父伯母不必相劝。此举并非冲动,亦非为了虚名。沈二公子值得。这是我自己的选择,与侯府无关,与任何人无关。只求伯父伯母成全。”
她再次深深一礼。
这不是商量,是通知。是一个少女在用她自己的方式,祭奠她那短暂却真挚的爱情,守护那个给予她温暖和承诺的亡魂,也是对她自己内心的一份交代和……反抗。反抗这世间对女子“理所应当”改嫁的规训,反抗命运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。
镇北侯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决绝、身形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少女,这个他差点成为儿媳的女孩,虎目含泪,最终,他重重叹了口气,什么都没说,只是对着林薇月,抱拳,深深一揖!这是对一个“未亡人”的敬意,也是对一份超越生死情义的最高认可!
他拉着泣不成声的夫人,转身离开。这门亲事,没有解除,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,以一种悲壮而惨烈的方式,被永久地定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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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传遍了京城各大府邸。
有人唏嘘感叹林五小姐的刚烈重情,有人暗骂她愚蠢不懂得为自己打算,更有人心思活络,开始琢磨永宁侯府少了一个联姻的女儿,是否意味着其他机会……
而这消息传到宫中,传到齐王赵琅耳中时,他正在临摹一幅字帖。
“哐当——”
上好的端砚被猛地扫落在地,浓黑的墨汁溅得到处都是,如同他瞬间失控的心绪。旁边的内侍吓得噗通跪地,瑟瑟发抖。
赵琅胸口剧烈起伏,脸色铁青,那双平日里努力维持沉稳的眼眸里,此刻翻涌着震惊、不解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恐慌和愤怒。
她竟然……竟然要守望门寡?终身不嫁?为了那个甚至没能和她正式成亲的沈珏?
那个在别庄里会给他蜜渍梅子、会抱怨冰块不够用的鲜活少女,那个在他被立为齐王后,在宫宴上对他疏离守礼的侯府小姐……她竟然要用自己的一生,去为一个死人陪葬?
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,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。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这个结果。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,如果……如果当初他没有被立为齐王,如果母后没有那些考量,如果他能够……
不,没有如果。
他是齐王,是嫡子,他的婚事是国事,是筹码。可他此刻,却为了一个臣子之女的决定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和……心痛。
他几乎是立刻下令:“备车!去永宁侯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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