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机轮子触地的轻微震动,将浪寒初从半睡半醒的恍惚中拉回现实。舷窗外,星城机场熟悉的廊桥和指示灯飞速掠过。机舱内响起轻柔的提示音,乘客们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行李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归家的松弛与倦怠交织的气息。
她紧了紧怀里那个棉布包裹,里面是《山川星野》。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,让她因长途飞行而有些漂浮的心,瞬间踏实落地。回来了。回到这片充满烟火气、也充满她所有牵挂的土地。
随着人流走出接机口,几乎是第一时间,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。苏鹏穿着她去年送他的那件深蓝色羊毛大衣,身姿笔挺地站在略显嘈杂的人群外围,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出口。在他腿边,穿着嫩黄色羽绒服、像个小面包似的苏念初,正紧紧抱着爸爸的腿,伸长了脖子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出来的人,小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期待。
当浪寒初的身影出现时,苏念初几乎是瞬间就挣脱了苏鹏的手,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。
“妈妈——!”
那一声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响亮的呼唤,穿透了机场的喧嚣,直直撞进浪寒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她眼眶一热,蹲下身,张开双臂,将飞奔而来的儿子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。
小家伙扑进来的力道大得让她往后踉跄了一下,随即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稳稳扶住。苏鹏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,一手扶着她的肩,一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随身的背包。
浪寒初将脸深深埋进儿子带着奶香和些许汗味的颈窝里,贪婪地呼吸着这阔别半月、令她魂牵梦萦的气息。苏念初紧紧搂着她的脖子,小嘴一瘪,毫无预兆地“哇”一声哭了出来,不是委屈,是那种失而复得后、积压了许久的、混杂着想念和一点点后怕的情绪宣泄。
“不哭了,宝贝,不哭了……妈妈回来了,妈妈再也不离开念初这么久了……”浪寒初的声音也哽咽了,轻轻拍着儿子的背,反复说着。
苏鹏静静站在一旁,没有打扰这母子相拥的时刻。他看着她明显晒黑了些却更显神采的侧脸,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温柔,看着她身上那种经过山野洗涤后愈发明晰沉静的气质,心中那片因吴振邦而蒙上的阴霾,被这温暖的一幕悄然驱散了大半。
他伸出手,轻轻抚了抚浪寒初被风吹乱的发丝,低声道:“回家吧。”
浪寒初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向他。他眼底有清晰的红血丝,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青的胡茬,显然这段时间也没休息好。但看向她的目光,依旧是她熟悉的、能包容一切风浪的沉稳与温柔。她用力点了点头,一手抱着还在抽噎的儿子,一手很自然地伸过去,与他十指相扣。
“嗯,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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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畔公寓里,灯火通明,暖意融融。浪母和苏母提前过来,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接风宴,都是浪寒初爱吃的菜。苏念初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妈妈身边,寸步不离,连浪寒初去洗手间都要守在门口。
饭桌上,长辈们关切地问着滇西北的情况,浪寒初挑着有趣的事情讲,比如山路的险峻,比如和玛奶奶的沉默与智慧,比如那些绚烂又沉静的天然染料。她讲得神采飞扬,眼中闪烁着被点燃的光。
“那里真的很不一样。时间好像变慢了,人也变简单了。”她总结道,夹了一筷子母亲做的红烧排骨放进嘴里,久违的家常味道让她满足地眯起眼,“我觉得自己好像……被重新充了一次电。”
苏鹏一直安静地听着,不时给她和儿子布菜。他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变化,不是外在的,而是内在的一种沉淀和开阔。这让他由衷地感到高兴。
“对了,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。”浪寒初饭后,献宝似的打开那个棉布包裹,小心翼翼地取出《山川星野》。
当那幅融合了山峦星辰、带着独特“纸”质感和手工刺绣温度的作品展现在众人面前时,连对艺术不甚了解的两位母亲都发出了惊叹。
“哎呀,这……这是纸?怎么像布一样,还能绣花?”苏母小心地摸了摸边缘。
“这是‘纸羊皮’,一种快要失传的老手艺。”浪寒初轻声解释,目光温柔地流连在作品上,“这是我在和玛奶奶指导下,自己从树皮开始,一点点做出来,再绣上去的。”
她又拿出给苏念初的礼物——一个用当地彩线编织的、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羊羔护身符,以及给苏鹏的一包亲自采摘、晾晒的野生古树红茶。
苏念初立刻把护身符挂在脖子上,宝贝得不行。苏鹏接过那包用粗纸简单包裹的茶叶,凑近闻了闻,一股清冽又醇厚的山野气息扑鼻而来。
“好茶。”他赞道,看向她的目光更深了些,“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,很有收获。”浪寒初回以一笑,那笑容干净明亮,不染一丝阴霾。
苏鹏看着她这样的笑容,心底某个角落微微刺痛了一下。他多么希望,她能永远这样,心无挂碍地追寻她热爱的艺术,不必知晓那些来自阴暗角落的觊觎与恶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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