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京皇城,文德殿。
深秋的晨光透过高耸的棂窗,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。猊猊香兽吞吐着御制龙涎香的袅袅青烟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庄重与沉闷。日常的朝会正在进行,臣工们手持玉笏,依序奏事,所言多是漕运、科举、祭祀等常例,徽宗赵佶高踞龙椅,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玉髓念珠,眼神略显飘忽,似乎神游于他的书画仙境之中。
就在这略显沉闷的氛围中,殿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铿锵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打破了殿内的宁静。一名身背赤色翎羽、风尘仆仆、甲胄沾满泥泞的军士,在殿前司侍卫的引导下,几乎是踉跄着奔入大殿,扑通一声跪倒在御阶之下,胸膛剧烈起伏,声音因极度疲惫和激动而嘶哑变形,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高昂地喊道:
“报——!!!八百里加急!西北大捷!西北大捷啊陛下!!!”
这一声嘶吼,如同平地惊雷,瞬间将整个文德殿的沉闷炸得粉碎。所有臣工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名信使身上。徽宗捻动念珠的手指骤然停住,身体微微前倾。
那信使深吸一口气,从贴身的油布袋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函,高高举起,朗声宣读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,敲击在寂静的大殿中:
“臣,河北河东宣抚副使、知永兴军府事蔡攸,谨奏陛下:赖陛下天威庇佑,三军将士用命,已于吐蕃野马川之地,大破吐蕃联军主力!阵斩敌酋顿珠以下三万七千余级,俘获无算!吐蕃‘雅隆’、‘波窝’、‘达布’、‘噶玛’等大部,均已望风归顺,献上降表!吐蕃故地,主要城寨关隘,尽入王化!西陲百年之患,至此…一举荡平!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。
随即,“轰”的一声,整个朝堂如同炸开的锅,哗然之声直冲殿顶!
“什么?吐蕃…平了?”
“野马川大捷!阵斩数万!”
“四大部族皆降?这…这是拓土千里啊!”
“蔡少保!真乃神人也!”
惊叹、狂喜、难以置信的情绪在朱紫公卿之间疯狂蔓延。此前还对抽调西军精锐北伐忧心忡忡的那些老成之臣,此刻更是激动得胡须颤抖,连连道:“天佑大宋!天佑大宋!西线无忧矣!北伐无后顾之忧矣!”惊叹、狂喜之情在公卿间蔓延。然而,在这片喧哗之下,各方势力的反应却微妙而复杂。
清流一派,以康王赵构、信王赵榛为首,面色凝重。蔡攸功勋愈着,其父蔡京一党势力愈盛,于国于己皆非幸事。但此刻捷报煌煌,众目睽睽,若不出声,反显嫉贤妒能,有失宗室气度。
康王赵构率先出列,面容肃穆,声音清越却刻意保持距离:“父皇!西陲大捷,实乃社稷之幸。蔡攸用兵如神,为国家拓土安边,其功甚伟。按制,当赏。” 言语虽褒,却无热络,只强调“按制”二字。
信王赵榛紧随其后,语气平淡:“儿臣附议。吐蕃既平,北伐无西顾之忧,于国策有利。蔡攸之功,朝廷不可不酬。” 他将蔡攸之功与“国策”捆绑,淡化了个人色彩。
清流众臣见状,也纷纷出言,皆是一板一眼,依制请功,无半分溢美之词,场面顿时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清。
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蔡京一党的欢欣鼓舞。
太傅梁师成白净面皮上笑逐颜开,率先出班,声音尖细却充满热情:“陛下!天大的喜讯!蔡少保真乃陛下福将,国之干城!想那吐蕃,地势险峻,民风彪悍,历代先帝皆未能彻底臣服。如今少保一举功成,此非惟人谋,实乃陛下圣德感召,天佑大宋!老臣为陛下贺!此等不世奇功,非重赏不足以显天恩浩荡!”
殿帅高俅亦大笑出列:“恭喜陛下,贺喜陛下!蔡少保用兵,真有鬼神不测之机!臣听闻野马川一战,少保亲冒矢石,指挥若定,方有此大胜!如此忠勇,当为武将楷模!臣恳请陛下,厚赏少保,以激励三军士气!”
秦桧,杨戬等人纷纷附和,言辞热烈,极力烘托蔡攸的功绩与皇帝的英明,将蔡攸誉为陛下亲手提拔的擎天博玉柱,架海紫金梁。
一时间,朝堂上形成了清流冷静请赏与蔡党热烈颂功的奇异景象。
龙椅上,徽宗赵佶早已是龙颜大悦,笑容满面。信使的捷报,臣工的称颂,如同最醇美的酒浆,让他心花怒放,飘飘欲仙。
他的思绪不禁飘飞,回想起蔡攸的种种:昔日出使辽国,以弱冠之年,舌战群臣,竟为朝廷免去巨额岁币,初露锋芒;后南下淮西,平定王庆,招安宋江,将一群啸聚山林的草寇化为朝廷鹰犬,稳定东南;他更为了自己的喜好,不惜冒奇险远渡重洋,从扶桑带回绝世奇石与书画珍宝,深得朕心;如今,更是以雷霆之势,一举荡平为患百年的吐蕃,开疆拓土,功高盖世!
“此子,非但能干,更是朕的福将!忠心可嘉,实心用事,每每能予朕惊喜!” 徽宗心中暗道,越看越是欢喜。艺术家皇帝的好恶向来直接,此刻蔡攸在他心中的地位,已然超越了绝大多数勋贵重臣。此时,一直沉默的太子赵桓,在身旁一名身着绿袍、面容清瘦、眼神却异常敏锐的官员——秦桧——的低语数句后,神色一动,似有所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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