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山寺后禅院,戌时初刻。
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动,映出一片扭曲的阴影。况钟举着火把站在刚刚开启的密室入口,眉头紧锁。石阶向下延伸,深不见底,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陈腐的血腥气和一种淡淡的、似曾相识的龙涎香气。
“大人,小心。”亲兵队长徐荣持盾在前,“‘龙牙’清理现场时发现的暗门,说是机关精巧,若非‘四指人’死后无人重置,寻常人绝难发觉。”
况钟弯腰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,石阶湿滑,脚下必须步步为营。向下走了约二十级台阶,眼前豁然开朗。
这是一间约三丈见方的石室。
火把举高,照亮四壁的瞬间,况钟倒吸一口凉气——
正对入口的墙壁上,悬挂着一张巨大的《漕运七镇布防图》。地图绘制极其精细,以工笔勾勒出苏州、松江、常州、镇江、扬州、淮安、嘉兴七镇地形,更用朱红小楷标注了各城城门、府衙、粮仓、武库、漕运码头乃至主要街巷。
而最令人心悸的,是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。
每个重要位置——府衙大门、常平仓正门、漕运分司正堂、观前街中心灯楼——都用朱砂点着醒目的红点。红点上插着黑色小旗,旗面不过指甲大小,却皆以银线绣着盘曲的三环蛇图案。
徐荣举着火把靠近细看,声音发紧:“大人,这…这是要一网打尽啊!”
况钟不语,目光顺着地图上的红线移动。红线从七个红点出发,最终汇聚到地图中央——那里画着一轮满月,月下是一座灯楼,旁注小字:“夫子庙”。
夫子庙…南京夫子庙…
他猛地想起今晨在“四指人”遗物中那本《金刚经》夹层里破译的暗语:“月满灯楼,火起七镇,子时三刻,乾坤易主。”
当时他只道“灯楼”是苏州观前街的灯市主楼,此刻对照地图,寒意陡生!
“他们要的不是占领府衙粮仓…”况钟声音发哑,“是要在七镇同时纵火爆炸,制造大乱!而南京夫子庙…是总信号所在!”
徐荣脸色煞白:“明日…明日就是八月十五!”
“不是明日。”况钟指向地图边缘一行极小注释,“你看这里——‘八月十四亥时正,各镇人位;八月十五子时三刻,火起为号;寅时初,七镇烽连。’”
他快速推算:“今日初十,距十四还有四日。但他们提前暴露,‘四指人’身死,密室被发现…计划必已调整!”
话音未落,石室深处突然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!
“大人小心!”
徐荣举盾护在况钟身前。火把光照下,只见北墙一整面墙的砖石向内凹陷,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壁龛。
龛内别无他物,唯有一盏青铜油灯,灯座下压着一封未封口的信。
况钟示意众人退后,自己戴上皮手套,小心翼翼抽出信笺。纸张微黄,墨迹尚新,显然是近日所书。展开,只有寥寥数语:
“蛇蜕皮而新生,影换形而不灭。尔等所见,皆吾所弃。中秋之宴,照旧开席。——影主手书”
信尾未署名,却盖着一枚鲜红印章——印章图案,赫然是一只四指手掌,掌心纹路盘曲如蛇!
“四指人不是‘影主’…”况钟喃喃,“他只是替身…真身还在暗处…”
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。
南京城外三十里,黑松岭官道。
夜色如墨,一队镖车正在疾行。车上插着“龙威镖局”旗号,十余名镖师护卫前后,马蹄声、车轮声在寂静的山道间格外清晰。
车头,镖局首领“赵老大”眯眼盯着前方黑暗。他实为“龙牙”暗卫小旗官,奉密令押送一批从扬州截获的“影蛇”密件入京。为掩人耳目,镖车中暗藏夹层,密件封于铁匣,匣外还裹了三层油布防潮。
“头儿,后面有尾巴。”赶车的汉子低声道,声音压得只有二人能闻,“三匹马,跟了十里了。过燕子矶时就在,一直吊着。”
赵老大不动声色:“什么路数?”
“骑术精良,马是好马,但蹄铁特地磨过,声音极轻。三人间距保持十丈,可随时互相照应——是训练有素的探子。”
赵老大心念电转。此条线路绝密,知者不出五人。若被跟踪,只有两种可能:一是“影蛇”已在皇城司或“龙牙”内部埋下暗桩;二是对方早就在扬州至南京的各条要道布下眼线,专盯异常货流。
“前头黑松林动手。”他沉声道,“林密路窄,适合反制。告诉弟兄们:留活口,至少一个。”
“是。”
马车加速,车轮碾过碎石。一炷香后,车队驶入黑松林。林中古松参天,枝叶蔽月,光线骤然昏暗。
就在最后一辆车刚入林道的瞬间——
三道黑影从两侧树梢无声扑下!
刀光在黑暗中乍现,直取镖车夹层位置!
“敌袭!”
赵老大暴喝拔刀,同时吹响警哨。十余名镖师瞬间变阵,三人护车,七人迎敌,动作整齐划一,分明是军中战法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