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松书院的生活清苦而规律。林凡每日埋首经籍,与同窗切磋,偶尔与王掌院请教疑难,日子平静如水。然而,孙绍那日的试探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提醒着他京城的暗流从未停歇。他深知,闭门苦读并非上策,需适时走出去,让某些人看到他的“安分”,也让自己更清晰地感知这座城市的脉搏。
这日午后,秋高气爽。林凡向王掌院告了假,言明想去琉璃厂的书市淘换几本难得的注疏。王掌院见他勤勉,自是应允。
琉璃厂街市,店铺林立,书香墨气混杂着古玩尘土的味道,萦绕在空气里。士子文人、古董商贾、甚至一些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穿梭其间,熙熙攘攘。
林凡信步而行,目光扫过两旁书肆悬挂的书牌,偶尔驻足翻看。他并非漫无目的,他在寻找一些关于前朝漕运、边贸以及工部营造法式的冷门杂书,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启发,或是对“鬼首”令牌、驿路异常等谜团的蛛丝马迹。
行至一家名为“翰墨斋”的老店前,他被门口一堆待处理的旧书吸引。蹲下身仔细翻找,竟真让他找到一本残缺的《河防一览》,其中有些关于漕河险段及历代治理的记述,颇为珍贵。
他正欣喜间,忽闻身旁传来一个清婉而略带焦急的声音:
“掌柜的,您再仔细找找,那本《小山词谱》是家母旧物,对我极为重要,定是前次来时遗落在此了。”
林凡抬眼望去,只见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月白绫裙的少女。年纪约莫十六七岁,肌肤胜雪,眉目如画,气质清雅如空谷幽兰。此刻她秀眉微蹙,眼中带着恳切与忧色,正与掌柜交涉。
那掌柜却是一脸为难:“顾小姐,不是小老儿不尽力,店里每日人来人往,您说的词谱……实在是没见到啊。或许……或许是被其他客人无意间夹带走了?”
那顾小姐闻言,眸中失望之色更浓,泫然欲泣,我见犹怜。
林凡心中微动。他目光扫过那堆旧书,忽然注意到一本用来垫桌角的、封面模糊的线装书册边缘,露出的一角内页字迹颇为娟秀,与周围书籍的印刷体不同。
他起身,对掌柜道:“掌柜,可否将垫桌角的那本书取予我一观?”
掌柜虽觉奇怪,还是依言取下。书本残破,封面已失,但内页确是手抄的词谱,字迹清丽,与那顾小姐的气质隐隐相合。
林凡将书递给那少女,温声道:“这位小姐,可是此物?”
顾小姐接过一看,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,如同云破月来:“正是!正是这本!多谢公子!”她敛衽一礼,声音中充满了感激。
林凡拱手还礼:“举手之劳,小姐不必客气。”
此时,顾小姐才仔细看清林凡的样貌。见他虽衣着朴素,但身姿挺拔,面容俊朗,眼神清澈而沉稳,毫无寻常登徒子的轻浮,更兼有一种难得的书卷气,不由得脸颊微红,低声道:“小女子顾莲舟,多谢公子援手。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?”
“在下林凡,余杭人士,现暂居青松书院备考。”林凡坦然相告,心中亦是对这少女的知书达理心生好感。顾莲舟,莲舟,好雅致的名字。
“原是林解元!”顾莲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显然也听闻过新科浙江解元的名头,态度愈发恭敬,“久仰解元公大名,今日得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两人就在书肆门口,就着这本失而复得的词谱,轻声交谈起来。林凡言谈谦和,引经据典却毫不卖弄;顾莲舟虽略显羞涩,但于诗词一道颇有见解,言谈间显露出良好的家教与不俗的才情。
林凡得知,顾莲舟乃是已故国子监祭酒顾慎言的独女。顾慎言为人清正,在士林中颇有声望,可惜去岁病故,家道因此中落。她与母亲相依为命,今日便是来寻找母亲珍视的遗物。
听闻顾家清流背景,林凡心中更多了几分敬重。同时,一个已故祭酒之女的身份,也让他少了许多避讳。
正交谈间,一名衣着体面的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寻了过来,见到顾莲舟,松了口气:“小姐,可找到您了,夫人正担心呢。”
顾莲舟这才惊觉与陌生男子交谈过久,脸上红霞更甚,忙向林凡告辞:“林解元,今日多谢您了。小女子先行告辞。”
林凡拱手:“顾小姐慢走。”
望着那抹月白色的倩影消失在人群之中,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馨香。林凡心中泛起一丝微澜,这是他穿越以来,第一次与一位年龄相仿、才貌俱佳的女子有如此自然而愉快的交流。顾莲舟那清雅的气质、眉宇间偶尔流露的轻愁,以及谈及诗词时眼中闪烁的光彩,都让他印象深刻。
这帝京,似乎也因此增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。
然而,这短暂的旖旎思绪很快被现实拉回。他如今危机四伏,“鬼首”令牌如芒在背,各方势力暗中窥探,实在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。他将这份初萌的好感小心收起,重新专注于眼前的书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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