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兴学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,身体和心理的创伤仿佛随着时间流逝,慢慢愈合了一些。
这几天媳妇总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,让他很是感动。张兴学看着她忙忙碌碌,她看着张兴学,两人时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第五日,张兴学终于能下床了。在媳妇的搀扶下,他可以在屋里慢慢走动。他觉得自己本来就很瘦弱,现在更是瘦得像根柴火。
但媳妇的悉心照料让他迅速好转。他明显感觉到身体恢复了活力,有了力气,有了精力。脑子灵活起来,思维活泛起来,想法也多了起来!
等他觉得自己终于恢复得差不多,已经是七八日之后了。
其实张兴学刚能下地的时候,就急着想去爹娘坟前看看,去拜拜,去磕几个头,去烧几注纸钱!但媳妇坚决不肯,岳父岳母也觉得不妥。
媳妇认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去了,让爹娘看见了,只会让在天之灵的爹娘更担忧。张兴学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媳妇的意见——这是尊重媳妇,尊重岳父岳母,也是尊重在天之灵的爹娘。
他几乎每天夜里都梦见爹娘。爹娘其他什么话都没说,只说:“小五,你要好好的活着,好好跟媳妇过日子,好好的生儿育女,为我们张家延续香火、传宗接代,这是我们最大的心愿。”
他总是在梦里看着爹娘远去,痛哭流涕地醒来,发现是梦一场。看着身旁睡得正香的媳妇,他不愿哭出声,只能让眼泪静静流淌。他明白了,爹娘绝不想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!
现在终于能行动了,张兴学无比迫切、无比期待、无比心焦。
他与媳妇两人准备了祭品,正要出门去爹娘坟前祭拜,天却下起了雨,刮起了狂风。路上的泥水沾满了靴子,但他毫不在意,只顾着往前走。
他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机械地迈着步子,一步抬起一步落下。他心中只有一个急迫的、非常急迫的念头:现在就要去看爹娘!
直到听见“啊呦!”一声惊叫,伴随着物品落地的闷响,才将张兴学从那种冰冷的、死寂的状态中惊醒。
他猛地回过头,发现因为雨天路滑,媳妇摔在了地上,盛放祭品的篮子滚在一边。她趴在那里,胸前的红棉袄浸透了泥水,头发、脸上都沾满了黄泥水,正吃痛地蹙着眉,挣扎着想爬起来。
张兴学心中一痛,赶忙大步跨过去要扶她,不料脚下一滑,自己也重重地背朝后摔在了湿滑的斜坡土路上。他的脚差点踩到媳妇的头,幸好反应快才及时避开。
这时媳妇已经挣扎着爬起来,顾不得擦身上的泥浆和疼痛,就先急切地来搀扶张兴学,连声问:“摔着哪儿没?疼不疼?”
张兴学握着她的胳膊,心里一紧——就这么几天的功夫,媳妇胳膊上的肉就少了许多,隔着一层湿冷的衣物,都能摸出骨头的轮廓。
他突然心里发酸,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、额头、眉毛、睫毛流进眼睛里。他看着媳妇满身的黄泥水,冰冷的雨水从她的发髻、额头、鼻尖、下巴上一滴一滴往下落,她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。
张兴学感觉眼睛酸涩得厉害,眼眶里像有什么苦涩的液体要涌出来似的。他站起身,就这么看着媳妇,嘴唇微微颤抖,喉咙哽咽着,始终没说出话来。
媳妇仿佛被他的模样吓住了——在她眼中,张兴学眼睛血红,脸色青黑,神情悲痛欲绝。
两人呆立在雨中,张兴学突然伸出双手,紧紧把媳妇搂在怀里,全然不顾她满身的黄泥水。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。
就这么抱了一会儿,张兴学哑着嗓子,声音带着雨水也冲不掉的涩意:“咱们回去。”
媳妇诧异地瞪大眼睛,乌黑的长睫毛上挂着混着黄泥的雨珠:“为什么呀?就快到了……”
张兴学抬头望天,雨水打进眼睛里,他眯着眼,声音幽远:“不能再让你受罪了……爹娘看了,也会心疼。天意如此,不可强求。”
张兴学说完,用湿漉漉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给媳妇擦了擦脸上的泥水。此刻的媳妇像只小花猫似的,他不敢多看媳妇那双布满血丝、透着无尽疲惫却还满是关切的眼睛,转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媳妇愣了一下,似乎懂了他的心意,默默跟在他身后。张兴学向后伸出手,媳妇立即将冰凉的手搭了上来。
那股凉意直透心底,他紧紧握住,用自己刚生出的一点暖意去捂热它。回程时,他的脚步不再像僵尸般僵硬,反而变得坚定起来,小心地搀扶着妻子,找回了往日相依为命的踏实感。
两人就这样相互扶持着下了坡,回到了自家院子。
一进家门,张兴学二话不说,利落地带着媳妇进了里屋。他手脚麻利地帮媳妇跟自己换了干衣服,又迅速生火取暖、烧热水,往水里放了一大把姜。
热腾腾的姜水煮好后,两人痛快地喝了下去,不一会儿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。张兴学看着媳妇,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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