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二,龙抬头。
京城内外,春意已浓。护城河边的柳树抽出了嫩黄的新芽,随风摇曳,如同披上了一层浅绿的轻纱。街市上,蛰伏了一冬的商贩们重新活跃起来,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,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。前些日子因贵妃巫蛊案带来的肃杀与恐慌,似乎也随着春日暖阳的照耀,渐渐被寻常的烟火气所取代。
安远侯府内,更是一片久违的、真正的宁静祥和。
听竹轩庭院里,那株老桂花树虽未开花,但墨绿的叶片被春雨洗得发亮,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。墙角几丛迎春花开得正盛,点点金黄,热闹却不喧哗。小厨房里飘出的,不再是各种试验失败的怪异气味,而是稳定而醇厚的酒香,夹杂着偶尔点心出炉的甜香,让人闻之心安。
林晚昭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浅碧色细布衣裙,袖子挽到手肘,正蹲在一个半人高的小型定制蒸馏器前,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冷凝管末端滴落的酒液。这是庄子上的铜匠根据她最终修改的图纸,花了足足半个月才打造组装好的“一代实验型蒸馏装置”,虽然比起现代设备简陋得多,但在这个时代,已算是精巧。
清澈透明的酒液,以稳定的速度,一滴,一滴,落入下方接取的玉碗中,发出清脆悦耳的“叮咚”声。酒香比之前用土法蒸馏时更加纯粹、集中,少了些杂醇的呛味,多了份凛冽的粮香。
小桃在一旁帮着记录时间、控制炉火,张妈妈则准备着午膳的食材,时不时抬头看看自家姑娘那专注的侧脸,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。
“小姐,这一壶接完,大概能有多少啊?”小桃看着那玉碗中渐渐积累起来的、不过小半碗的酒液,小声问道。
“这是二次蒸馏后的精华部分,叫‘酒心’,量不会太多,但品质最好。”林晚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滴落的酒液,解释道,“前面蒸馏出来的‘酒头’度数太高,味道冲,后面出来的‘酒尾’又太淡,杂味多。只要中间这段最纯净的。”
这是她结合现代蒸馏酒“掐头去尾”工艺和无数次试验总结出来的经验。为了找到最佳的“截酒”时机,她不知浪费了多少试验品,喝了多少半成品,差点把自己练成“酒精考验”的战士。
终于,当酒液的颜色和流速开始发生细微变化时,她果断示意小桃移开玉碗,换上一个陶罐接取后续的酒液。
她拿起那半碗珍贵的“酒心”,凑到鼻尖深深一嗅——香气清冽而富有层次,初闻是纯粹的粮食烘焙后的焦香,细嗅之下,又隐约有一丝类似熟梨的果甜和淡淡的花香(来源于她特意挑选的、带着天然花香的酒曲)。浅浅抿了一小口,酒液在舌尖化开,口感绵柔,入喉顺滑,一股暖意缓缓升腾,回味干净悠长,丝毫没有烧灼感或酸涩味。
“成了!”林晚昭眼睛骤然亮起,忍不住低呼一声。经过近两个月的反复试验、调整、失败再重来,这款以糯米为主料、融合了她精心培育的酒曲和改良蒸馏工艺的“澄泉酿”,终于达到了她心目中“基础款御酒”的标准!
“真的?小姐太好了!”小桃也高兴地拍手。
张妈妈笑着凑过来:“姑娘快尝尝,跟之前的比怎么样?”
林晚昭又小心地品了一点点,仔细感受着口腔中的余味,肯定地点点头:“比之前所有试验品都好!口感更干净,香气更纯正,回味也更长!最关键的是,这种酿造和蒸馏方法可以稳定复现!” 这才是能作为贡酒的关键——品质稳定,批量可控。
她宝贝似的将那半碗“酒心”倒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、小巧精致的青瓷酒瓶中,用软木塞仔细封好。这只是第一批成功品,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窖藏观察,看其风味是否会随着时间变得更好。同时,她也打算用同样的工艺,尝试用大米、高粱等其他谷物作为原料,酿造不同风味的基酒。
正美滋滋地规划着后续实验,院外传来了熟悉的、不疾不徐的脚步声。
林晚昭耳朵一动,立刻将酒瓶藏到身后(虽然知道瞒不过),转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:“侯爷!”
顾昭之今日未着官服,只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云纹直裰,腰间系着同色丝绦,越发显得身姿清隽,气质出尘。他信步走进小厨房,目光扫过那个还在微微散发余热的蒸馏装置,又落在林晚昭那藏不住喜悦和一点小得意的脸上。
“看来,是有进展了?”他语气平淡,却并非询问。
林晚昭嘿嘿一笑,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青瓷小瓶拿出来,双手奉上:“侯爷英明!刚蒸馏出来的‘酒心’,我觉得……成了!您再给把把关?”
顾昭之接过那尚带余温的小瓶,拔开软木塞。一股比他以往所闻任何一次试验酒都更清冽、更纯粹的香气飘散出来,让他眉梢微动。他并未直接饮用,而是先观其色——清澈透明,毫无悬浮;再闻其香——粮香突出,果香若隐若现,层次分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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