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江面还浮着一层薄雾,赤奴已经站在训练场边。
他没穿铠甲,只披了件旧皮衣,腰间挂着李文那把无刃木剑。剑身被摩挲得发亮,像一块温润的石头。他低头看了看,伸手把它往怀里掖了掖,没说话,只是朝远处喊了一声:“列队!”
声音一出,岸边十几艘新造的小舟立刻有了动静。新生战士们慌忙爬起,有的还在系腰带,有的鞋都没穿好就跳上了甲板。他们大多是江东本地招募的年轻人,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,动作也生疏得很。一艘船刚离岸,两个战士站不稳,直接摔进水里,激起一片哄笑。
赤奴皱眉,快步走过去,二话不说脱掉外衣,跳进江中。
他在水里游得像条鱼,三两下就到了落水的战士身边,一手一个拽住后领,拖回岸边。两人咳了几口水,脸色发白地趴在地上喘气。
“怕水?”赤奴问。
其中一个摇头,另一个小声说:“不是……是船晃得太厉害。”
“那就练到不晃为止。”赤奴抹了把脸上的水,“今天谁再掉下去,晚饭别吃了。想吃饱,先学会和船长在一起。”
他说完转身,自己先跳上一艘空舟,单脚立在船头,稳如磐石。接着他抽出腰间的木剑,在空中划了个弧,指向下游:“现在,所有人跟我走一遍急流控舟!不准用精灵助力,全靠你们自己!”
小舟陆续出发,排成一列顺流而下。起初几艘还能勉强跟上,到了拐弯处水流变急,立刻有船失控打转。植物精灵浮在船尾发光,想要帮忙推动,却被战士慌乱的指令搞得左右摇摆,反而加剧了失衡。
赤奴在前头看得清楚,猛地一拍船板:“停!都给我靠岸!”
队伍重新集结。这次他不再让战士独自操作,而是从老骑兵里挑出几个经验足的,一人带三名新兵,分组指导。
“记住三点,”他站在岸边,拿树枝在泥地上画图,“第一,重心压低;第二,转弯时外侧桨用力,内侧轻带;第三,听旗号——看到红旗举高,立刻收桨停进;绿旗挥动,才准加速。精灵只负责护航,不替你们划船!”
训练重新开始。这一次节奏慢了许多,但秩序明显好转。每艘船上都有老兵坐镇,口令清晰,新兵也不再手忙脚乱。
太阳升到头顶时,李文来了。
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 quietly 走到高台边缘,靠栏杆站着看了一会儿。风把他的宽袍吹得微微鼓起,罗盘挂在腰侧,表面泛着淡淡的光。
赤奴远远看见他,挥手示意,随即跳下船,大步走来。
“怎么样?”李文问。
“底子差,但肯学。”赤奴擦了把汗,“昨天那批人连桨都拿反了,今天至少能撑着走完一段急流。”
李文点头,目光落在江面上。“他们需要的不是更快,而是更稳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赤奴咧嘴一笑,“所以我让他们负重练。每人背上绑半块石板,练平衡。明天开始,还要闭眼划船。”
“闭眼?”
“对。水战不光看眼睛,还得靠感觉。风向、水流、船身震动,这些比看得见的东西更重要。”
李文看了他一眼,忽然笑了:“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坐你那艘破皮筏子吗?在玉门关外那条河上,差点翻进去。”
“记得。”赤奴也笑,“你说这船太野,不如马好骑。”
“现在呢?”
“现在不一样了。”赤奴望向江面,“马跑得快,可过不了水。咱们要把这些人变成能在水上扎根的兵,像麦子一样,风吹不倒,浪打不垮。”
李文没再说话,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。
他转身走向指挥台,取下随身携带的一面铜旗。旗面不大,正面绘着一道波纹,背面刻着一个简体的“守”字。
这是他昨晚亲手做的。
他举起旗子,在空中缓缓挥动。先是三下短摆,代表集结;然后横扫一圈,表示列阵演练。
岸边的鼓声立刻响起。
所有小舟迅速调整位置,按照信号组成三角阵型,船头朝外,形成防御姿态。植物精灵感应到光波变化,纷纷从船尾升起,在空中排列成环形光幕,模拟预警屏障。
一次攻防推演开始。
假想敌从上游突袭,舟队立即分出两翼包抄,中路后撤诱敌。整个过程虽仍有迟滞,但已能看出章法。
李文站在高台上,全程未发一语。直到最后一艘船完成返航靠岸,他才放下旗帜。
赤奴走过来,抹了把脸上的水珠:“比预想快。”
“但他们还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。”李文说。
“那就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必须做到。”
李文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赤奴挺直身子,声音提高:“今晚加训一轮夜航。我要他们闭着眼也能摸清每一条水道。”
李文没反对。他走下高台,沿着岸边慢慢前行。新生战士们正在收拾船只,有人累得坐在地上起不来,有人蹲在河边喝水,手还在抖。
他停下脚步,问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人:“叫什么名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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