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斜照在漆盘边缘，红布一角被风掀起，露出下面静静躺着的《洛阳盟约》正本。李文伸手抚过纸面，指尖感受到墨迹干透后的微涩。他抬眼看向侍者：“天信玺可到了？”
侍者低头回话：“巡防司刚传讯来，押运队出城时遇沙尘耽搁，预计还需半柱香时间。”
李文没有皱眉，只是轻轻点头。他转身走向厅前台阶，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开：“诸位，请稍候片刻。盟约之重，在于程序无瑕。玺未落纸，礼不成仪。”
众人原本已列队准备入场，闻言并未骚动。几位年长使臣相互对视一眼，反倒微微颔首。陇西代表低声说道：“他连这种时候都不肯走捷径，倒是真把这盟约定成了铁律。”
赤奴从侧廊走出，手按刀柄走到李文身旁：“要我派骑兵去接应吗？”
“不必。”李文摇头，“既已下令调精骑接应，便信他们能准时抵达。此刻若再加催促，反显心虚。”
他说完，目光扫过广场上十二国旗帜。风吹得布帛猎猎作响，却没有一人喧哗。昨夜那场风波后，各方都明白，这份盟约经得起折腾，也容不得半点敷衍。
李守诚拄着木杖缓步上前：“我已命礼官重核流程，所有环节皆可追溯。只等玺到，便可开始。”
李文点头，随即察觉后排几位小国使者站在阴影里，神色黯然。他们站位靠后，连观礼台都没上，仿佛只是陪衬。
他迈步走下高台，亲自走到那几人面前。最年长的一位佝偻着背，手中捧着本国印信盒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“贵使远道而来，一路辛苦。”李文伸手扶住对方手腕，“今日所签，不是大国主导的小邦附从，而是诸国共立的新局。你们的名字，会和最强者并列在盟约副本之上。”
老人抬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。
“但我等并无执笔之位……”另一人忍不住开口。
“那就改。”李文直起身，声音提高几分，“请叔祖暂代主持迎宾，我现在宣布——《洛阳盟约》签署仪式增加一项议程：十二国代表，轮流于副本上签名，以示平等参与。正本由我执笔，代表诸天共同意志。”
话音落下，全场静了一瞬。
随即，江东使者率先鼓掌。接着是北方三小国，然后是西域诸部。掌声由稀疏转为整齐，最后汇成一片。
李守诚看着这一幕，嘴角微动，终究没说什么，只将手中流程册翻到新增页，提笔补录。
不多时，远处马蹄声传来。两队玉门关骑兵护着一辆封闭铜车疾驰而至。车停稳后，一名巡防司校尉捧出一只青玉匣，当众开启——内中一枚古玺静静安放，四角刻着“天信”二字，印钮为双龙交颈之形。
“天信玺，到。”
李文接过玺印，亲手置于盟约首页预留的空白处。他退后半步，向四方示意：“现在，可以开始了。”
高台中央设案，上铺黄绸。正本平展其上，副本十二册分列两侧。浑天仪被移至台边，星图投影缓缓升起，在空中勾勒出诸天万界的脉络轨迹。
李文立于案前，朗声道：“今日，西域运朝与诸国共立此约：一、气运通道统归调度，出入须经三方复核；二、联合军令施行否决制，异议即停，七日内评议；三、商路收益按贡献分配，监察数据公开可查；四、各国主权不受侵扰，但不得借道行害邻之事。”
每念一条，台下便有一名代表举起木牌确认。十二国悉数通过。
“若有违此约者，”李文顿了顿，“不止诸国共讨之，亦为天地所弃。”
他说完，提起笔，蘸饱墨。就在落笔瞬间，风势骤起，吹得旗幡狂舞。浑天仪嗡鸣一声，星图投影剧烈晃动，光纹扭曲成漩涡状。
人群一阵骚动。
“这是……天象示警？”有人低语。
“怕是不祥之兆！”
李文却不动。他伸手触碰浑天仪边缘，感受其中流转的稳定气机，随即微笑：“非天怒，乃共鸣。你们看——星轨未断，反而更加明亮。”
众人凝神再看，果然见那扭曲的光影渐渐归顺，最终化作一道横贯天穹的银线，连接起十二国所在方位。
“是万界同频。”李文轻声道，“它在回应我们的选择。”
他提笔，在首页郑重写下“李文”二字。墨迹未干，字中隐隐有金光流转，那是以气运之力凝成的印记，永不褪色。
全场寂静。
下一瞬，喝彩如潮水般炸开。诸侯纷纷起身鼓掌，有的激动得满脸通红，有的默默握紧拳头。一位老使臣眼眶发红，喃喃道：“我活了六十岁，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。”
赤奴拔刀出鞘，刀锋指向天空，连呼三声。羌族战士在台下应和，吼声震天。这是武者的誓约，以刀为证，永不背盟。
李守诚捧起正本，交给礼官封存。他退到观礼席首座，闭目静坐，像是要把这一刻刻进记忆深处。
各国代表陆续登台祝贺。有人拱手致意，有人递上本国信物。一位小国君主亲自解下腰间玉佩，双手奉上：“愿以此物，见证今日之始。”
李文一一接过，回礼不卑不亢。他知道，这些人此刻的热忱未必全然出自真心，但只要规则立住，人心自会慢慢跟上。
风渐渐平息。星图投影稳定如初，映在每个人的脸上。李文站在高台中央，手中还握着那支笔。墨汁顺着笔尖滴落，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黑痕。
他望着远方天际，那里云层微动，似有巨物将现。
赤奴走到他身边，低声说：“接下来怎么办？”
李文没有回答。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天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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