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沙盘边缘,李文的手指还停在通往中原的路线起点。他没有立刻收回,也没有继续推进,只是静静站了片刻,仿佛在等一个回音。可他知道,此刻那支驼队才刚翻过第一道山脊,消息尚远。
他转身走出议事厅,脚步却没朝内室去。相反,他沿着长道往济世堂方向走去。药圃两侧的青络藤正舒展叶片,几只茶树精灵悬浮其间,轻轻拂过病患头顶,洒下微光。一名孩童坐在石凳上喝药,脸上已不见当初中毒时的灰暗,反而露出笑意。老妇人抓着他的手,不住点头。
李文停下来看了一眼,没说话。
药堂门口排着队,都是附近村落来的百姓。有人提着篮子,里面是自家种的新菜,说是送给医者们尝个心意。弟子们笑着接过,登记后放进侧屋。这已是常事,不再需要李文出面维持秩序。
他绕到后庭,古槐树下有块空地,是他平日静思之处。他盘膝坐下,掌心贴住地面。泥土温润,草木气息顺着指尖渗入体内。不多时,点点绿光从四面八方浮现,植物精灵陆续聚集,围绕着他缓缓旋转。
他闭上眼,回想这些日子的情形——南疆初定,毒瘴退散,百姓不再因一场风寒就倒下整户人家。那些曾被当作传说的疗效,如今成了每日都在发生的寻常事。而这一切,不只是药方之功,更是这些小小精灵日夜巡行的结果。
但他也知道,它们还能做得更多。
“你们能感知毒性,能净化污浊,也能引动生机。”他在心中默念,“可若遇到从未见过的病症呢?若病人自己都说不清哪里痛呢?”
话音未落,空中流转的绿意忽然一滞。随即,所有精灵聚成一团,凝而不散,像一颗缓缓搏动的心脏。一道青光自地底升起,贯穿他的掌心,直入脑海。
刹那间,无数画面涌入——
一片雪莲根系深入冻土,其下竟浮现出人体经络般的纹路;一株金丝菊在夜间绽放,花瓣脉络与心跳频率同步起伏;更有茶树精灵飞过昏迷者眉心时,叶片微微卷曲,似在读取某种无形讯息……
李文猛然睁眼,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星芒。
他抬手一招,一只精灵飘至面前。他心念微动:“试一试,告诉我,这棵树有没有病。”
精灵轻颤,旋即飞向身旁古槐。它绕主干三圈,最后停在一处裂口处,叶片泛起淡蓝光晕。李文伸手触摸,果然察觉树皮下已有虫蛀痕迹,只是尚未外显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低声说。
这不是简单的感应,而是真正的辨识——不靠经验,不靠症状,仅凭生命之间的共鸣,就能追溯失衡源头。
他再召全体精灵归位,沉声引导:“若将来有人身染奇疾,你们能否独立判断病因?能否主动引导药力走向?能否加速血肉再生?”
话音落下,空中绿轮骤然扩张,层层叠叠展开三道新纹路:
第一道如蛛网细密,标记着“灵识辨症”——可探查五脏六腑隐疾,无需言语描述;
第二道似叶脉延展,名为“叶脉通络”——能协助药物精准抵达病灶,减少损耗;
第三道形若花蕊绽放,称作“花息续命”——可在重伤未死之际,维系生机一线,为救治争取时间。
李文呼吸微顿。
这一刻,他清楚意识到,植物精灵不再是单纯的耕种帮手,也不仅仅是医疗辅助。它们已经进化成一种全新的存在——能够跨越物种、理解生命本质的自然智灵。
他缓缓起身,走向济世堂正门前的石阶。
赤奴正在药圃边查看一批新栽的雪心莲,见他过来,顺手递上一杯热茶。“昨夜睡得如何?”他问。
“还好。”李文接过杯子,没喝,“你那边安排得怎样?”
“哨探照常轮值,三个据点都留了暗记。只要路上有动静,我们三天内就能知道。”赤奴顿了顿,“你说那使者真能把话说清楚?”
“他会的。”李文望着来往人群,“我们做的事,本就不靠嘴说得多漂亮。他们一看便知真假。”
不远处,李守诚正和两名账房核对药材出入记录。见到李文,他抬头点了下头,便继续低头书写。那一册册账本里,不仅记着药材数量,也录着每一笔对外交换的物资清单。家族资源已全面转入济世体系,不再局限于私用。
李文站在台阶最高处,目光扫过整个庭院。
这里不再只是治病的地方。它是十六年西迁的终点,也是另一种开始的起点。
一位老妇抱着孩子快步走来,跪在阶前就要磕头。李文上前一步扶住她胳膊:“不必如此。”
“大人救了我孙儿性命,怎能不谢!”老人眼眶发红,“那毒连城里的郎中都说无解,是你们用新法子一点点逼出来的……”
“不是我一个人做的。”李文轻声道,“是这片土地养出了能解毒的植物,是大家愿意相信这些方法,是一天天坚持采药、熬药、送药的人撑起了这个堂。”
老人怔住,抬起头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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