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棺前，青光流转，棺盖缓缓开启。
张小凡踉跄半步，跌入墙后，陆雪琪紧随而入。他尚未站稳，右臂赤纹猛然抽搐，黑气自皮肤下窜出，如毒蛇噬心，直冲眉心。他闷哼一声，单膝跪地，左手撑住冻土，指节泛白。
陆雪琪未言，剑未出鞘，人已横移，天琊剑尖轻点他后心。清辉入体，如寒泉灌脉，压下那股翻腾的魔意。他喘息渐稳，额上冷汗凝成冰粒，簌簌滚落。
“还撑得住？”她声音低，却如霜刃割风。
“死不了。”他咬牙，撑地欲起，肩头一沉，又晃了晃。
她伸手扶住他肘部，力道不大，却稳。他借势站直，目光已落在那具寒冰玉棺之上。
棺盖微启，一道青光自缝隙溢出，如丝如缕，缠绕合欢铃。铃身剧烈震颤，发出低鸣，似悲似唤。玉棺中，一道身影若隐若现，眉目依稀可辨——正是碧瑶。
张小凡呼吸一滞。
“她不是碧瑶了。”他闭眼，再睁，声音沙哑却清明，“那是修罗王。”
陆雪琪眸光微动，未接话。她剑心通明，早已感知到玉棺中那股气息——冰冷、霸道、带着吞噬万物的欲念。那不是碧瑶的魂，那是被幽冥之力重塑的王。
可合欢铃在颤，颤得几乎要脱手飞出。
“它认她。”张小凡低头看铃，“哪怕她已不是她，它还在认。”
“所以你打算如何？”陆雪琪盯着他，“救一个已死十年的人，还是去拦一个将要撕裂三界的修罗王？”
他沉默。
幽风卷沙，自墙缝涌入，吹得他衣袍猎猎。玉棺青光忽明忽暗，棺中那道身影似有苏醒之兆。而更远处，地底深处，传来一阵低沉的震颤——如心跳，如战鼓，如万千亡魂齐声低语。
裂隙在动。
空间开始扭曲，地面裂开细纹，黑气自缝隙中渗出，凝成扭曲符文。那股意志，自幽冥最深处升起，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，直压心头。
“修罗王……要醒了。”陆雪琪低语。
张小凡右手赤纹再度搏动，黑气几乎破皮而出。他左手掐诀，佛力自丹田升起，强行镇压。噬魂棒横插于地，黑气微弱，却仍有一丝不甘的躁动。
“你不必去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我一个人进裂隙。”
陆雪琪冷笑：“你当我是谁？”
“你是陆雪琪。”他转头看她，目光复杂，“你是平儿的母亲，是青云的小竹峰首座，是这天下还能守住清明的人之一。你不该死在这里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她反问，“你就不该死？你十年前就该死在滴血洞，该死在万蝠古窟，该死在焚香谷外。可你活到了今天，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把我推开。”
“我不愿连累你。”
“连累？”她抬眼，清辉映面，眸光如刃，“你扛了十年，不是为了今天逃开。你若走，我便死在你前头。”
张小凡怔住。
她将玄火鉴放入他掌心。鉴身微温，与合欢铃相触，竟泛起一层淡淡赤光。她再将天琊剑横于两人之间，剑光清冽，与玄火鉴辉映，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护体结界。
“碧瑶要寻，苍生亦要护。”她声音冷，却坚定，“你去何处，我便在何处。”
他握紧玄火鉴，指节发白。良久，缓缓点头。
玉棺中，青光骤盛，棺盖再启三寸。一道气息冲出，与远处裂隙共鸣。天地震颤，黑气如潮，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，凝于裂隙上空，形成一道旋转的幽冥漩涡。
裂隙深处，传来一声低笑——非人非鬼，非男非女，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深渊。
“王祭将成，魂引已至。”那声音回荡，“归来者，当为祭品。”
张小凡浑身一震，右手赤纹如火烧，黑气几乎失控。他咬破舌尖，以痛醒神，左手佛力沉入经脉，强行压制。
陆雪琪剑光一凝，天琊清辉暴涨，护住两人周身。她低声道：“它在等你进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盯着裂隙，“它要我主动踏入，才算祭礼圆满。”
“那你便让它如愿？”
“不。”他将噬魂棒自地面拔起，以佛力镇压棒身躁动，“这一世，我不再欠你什么。”
他低头，看向合欢铃。铃身青光流转，似有低语，却再无法动摇他心。
“碧瑶。”他轻声道，“若你还在，便看着我这一次，走得干干净净。”
陆雪琪未语，只将天琊剑尖轻点他肩头，似在提醒，又似在确认。
裂隙震荡加剧，空间撕裂之声如雷贯耳。玉棺青光忽明忽暗，似在召唤，又似在哀鸣。那股意志愈发逼近，仿佛下一瞬，修罗王便将踏出。
张小凡深吸一口气，左手紧握玄火鉴，右手轻触合欢铃，再将其收入怀中。
他转身，面向裂隙。
陆雪琪并肩而立，天琊剑清辉暴涨，与玄火鉴赤焰交缠，双光合一，护住周身。
两人对视一眼。
无需言语。
玄火鉴燃起赤焰，天琊剑清辉如虹。双光交织，如锁链缠身，又如羽翼护心。他们一步踏出，直入那剧烈波动的幽冥裂隙。
空间扭曲，黑气如潮扑面。
张小凡只觉五感尽失，唯有右臂赤纹如烙铁灼烧，佛魔之力在经脉中冲撞不休。他咬牙，以玄火鉴温养心脉，左手死死握住陆雪琪的手。
她未退，未松。
裂隙深处，那股意志轰然降临，如山如狱，压得他几乎跪倒。
“来者，可是魂引之主？”
张小凡抬头，欲言——
陆雪琪剑光一转，护住他面门，清辉斩断一道袭来的黑气。
他喘息，低声道：“我不是来献祭的。”
“那你来做什么？”
“我来。”他握紧噬魂棒，佛力灌入，“了断因果。”
话音未落，裂隙猛然收缩，黑气如巨口闭合。
两人身影，彻底没入幽冥深处。
最后一声心跳，自玉棺中传出。
咚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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